小男孩深深地給逛蕩鞠個大躬,背起木板就跑,很遠了,又回頭說:“我叫邱二,到‘杏花村’廚房一提我,他們會對你好的!”
逛蕩從此記住了大牆後邊有個叫“杏花村”的酒店。
逛蕩進城時間雖短,給他印象最深的是城裡人都願談“工作”。這不,這天晚上天一黑逛蕩剛要去工地轉轉,看看有啥事沒有。於廣福卻叫住他,“先給我燒點水,把辦公室收拾收拾,一會有幾個客人,我們要談工作。”
逛蕩就把爐子捅旺,水壺裡裝滿水坐在爐子上,顛兒顛地去於廣福的辦公室裡擦灰、掃地,又將一盆已變了顏色的塑膠花抖抖灰塵放在辦公室中央,恭候著客人的光臨。
約有七點鐘光景,逛蕩剛把暖瓶灌滿水,拎進辦公室,舌頭也累得伸了出來,一個女人的笑聲同時從外面傳進來:“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又脆又響,中間還帶著迴音。逛蕩就給嚇了一跳,心想,這聲兒比他家老母雞的叫聲可脆響多了,這女人要能下起蛋來,那個村子也能給喊破呢。
隨後是一股香氣襲來,這味兒太香太沖,一時間讓他喘不過氣來,又好像在哪裡曾聞過這種香味,他實在想不起來了。
“客人來了,上茶,倒水!”於廣福坐在辦公椅上,一臉喜氣,滿面紅光,兩隻小眼睛眯眯眯地總是笑著。
逛蕩不敢怠慢,趕緊上茶、倒水。平日接觸女人很少,又是年輕女入,身上的珠光寶氣也晃得他睜不開眼睛,再加那股香味,真叫他喘不過氣來。就眯著那雙紅爛爛的眼睛,頭不敢抬,氣不敢大出,兩隻手不停地抖著。怎樣控制也不聽使喚,抖了好幾次茶葉盒,茶葉也不出來,總算抖出來了,“譁”一下又淌了半杯,那女人就“咯咯咯”地笑個不停。逛蕩心裡更加慌亂,趕緊去杯子裡往外捏,由於匆忙,幾個手指同時擠在杯子裡又拿不出來了。那女人就笑得更響,玻璃窗上的霜花都給震下來了。靠另一隻手幫助,手指總算拿出來了,就路出幾道通紅的印子。
接著是倒水。倒茶葉時就引出了笑話,倒水時那女人更加留心起逛蕩的一舉一動,於廣福也笑眯眯地瞧著逛蕩,這就更增加了逛蕩的緊張心理。幾個人都一聲不吭,只有牆上的掛鐘前達搞達安閒地響著。逛蕩的手還是發抖,手裡的水壺也跟著發抖,心裡在不停地告誡自己:慢點,慢點,那個一定不能快了……注進杯子裡的水流就細若油絲。由於水流太小,又是滿壺開水,有一部分就從壺嘴邊緣流到逛蕩手上。他正滿足於這水流的細膩,忽覺手上一陣灼痛,就“嗷”地一聲怪叫,趕緊放下水壺,拼命地甩手指頭,用嘴去吹。那女人就樂得前仰後合,後來竟捂著肚子笑不出聲兒,“啊啊啊啊”像哭似的。於廣福嘻嘻嘻地接過水壺,看看逛蕩的手並沒有燙壞,就把他叫到一邊:“你到外邊看著點,來人千萬別讓進屋,就說我不在,我們要談工作,很秘密,誰也不能進來!你就是聽到屋裡有啥響動,也不要進來,聽懂了吧。”逛蕩輕輕地甩著手指,點著頭走出去。
逛蕩出屋不久,屋裡的說話聲就停止了。很快,燈也熄了。逛蕩感到奇怪:這工作那個可真是保密,連燈那個都不能點呢;廣福這幾年也真出息得不善,哪像那個在家裡拖著鼻涕的淘小子,竟談上了那個這樣保密的工作;人哪人,真沒法看去……突然,屋裡傳來那女人的叫聲:“哎呀,哎呀,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聲音又尖又慘,像殺豬一樣。逛蕩儘管手指隱隱作痛,也不敢怠慢,扭轉身趕緊向屋裡跑去,剛要推門,又想起剛才於廣福的吩咐,“屋裡有啥響動也不要進去”,才停下手,可這“叫聲”和“響動”那個是不是一個意思呢?他拿不準,就急得直跺腳,廣福看著隨和,上來驢脾氣也是要命呢;要出了人命可就那個……叫聲突然停止了,燈也亮了,那女人的笑聲又“咯咯咯”地從屋子傳出來。逛蕩才一塊石頭落了地,揩一把臉上的汗,也跟著咧咧嘴,沒出事就好,那女人八成也是倒水燙了手指吧?
一會兒於廣福就把那女人送走了,他們有說有笑,分手時還互相擁抱了一下,逛蕩就想,現在這人多怪,都學起電視裡的外國人了。
一個小時後又來了一個女的,很年輕,長得還有點像個孩子,臉上笑著,卻顯得勉強,還有些哀愁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剛才那女人的樣子。
於廣福又對逛蕩說,他們還要談工作呢,他還得在外邊仔細地看著點兒。
有了第一個女人的經驗,逛蕩再聽到呼叫聲就顯得漫不經心,甚至感到無聊,談啥工作呢,叫來叫去,都是那個一個法脈呢。
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