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司機總算運足了氣力,油門一踩,在坑坑窪窪的山路上就瘋跑起來。汽車有如海上遇了大風大浪的小船,車後邊的人儘管牢牢地抓住扶手,也有幾名顧客腦袋重重地撞到了車棚上,就發出崬咚的響聲。有一個小孩還像在家時一樣地發出天真、動聽、毫無戒備的笑聲,車一顛,舌頭讓牙就咬住了,當時就流出血來,於是母親流淚,孩子流血。
謝天謝地,遙遙地總算望見了華豐鎮的大致輪廓,汽車突然強烈地搖晃起來,有人以為地震了。好在路平,總算站住不搖了,一個車輪驍就提前一步飛快地鑽進了路邊的稻田地裡。人們都驚出一身冷汗,都誇獎司機的技術好,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有人還提出要寫一篇報道,大標題是“技術精湛,化險為夷”,副標題是“再論科學技術就是生產力的極端重要性”。
這時候有一輛北京二號從後邊追上來,在公路的一邊停住,同時下來兩個人。有一個寧長認得,是華豐鎮政府辦公室張主任。他趕緊低下頭,張主任果然在車外探頭探腦地朝車廂裡望了兩眼,才慢慢地開走了。
寧長他們一進鎮政府大門口,熊書記等鎮領導像迎接貴賓似的一下子圍了上去。熊書記和寧長僅有一面之交,卻用力地拉著他的手,還狠狠地捶他一拳,再三埋怨寧長不講究,他的二號車在縣紀委和這一路轉了三個多小時,竟沒有發現他們的蹤影。寧長一邊和熊書記他們應酬,一邊偷偷地揉著後背:這熊掌真有力氣,沒打他背過氣去,也不知是個啥意思。
十一點剛過,侯副縣長(為尊重領導起見,下面凡見到縣長,我們就去掉前邊的副字吧)坐著奧迪車也來了。據王祥透露,他看見招待所的高間餐廳裡已滿滿地擺了一大桌子,光五糧液就放了八瓶。顯然,一場大戰即在眼前了。
侯縣長和熊書記呼扯一陣,順路還到寧長住的屋裡站了站,說中午要和寧長好好喝一杯。平時侯縣長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特別發生寧長監視侯縣長宅邸事件以後,見他像見了仇人。
沒人時寧長和王祥悄悄地搞咕幾句,王祥就說:“我聽匡書記的。”
一會兒熊書記過來請寧長吃午飯,寧長就說早上沒吃飯,中途停車在小賣店吃過了。熊書記臉一下子紅脹起來,一伸手氣急敗壞地一把把寧長拽起來。寧長還是那句話,“吃過了。”熊書記生氣了:“怎麼,我擺的是鴻門宴還是下了毒藥?縣長敢吃,紀委書記不敢吃!吃過了過去坐一坐,喝杯茶水行不行?我沒面子,一個土包子,認了;侯縣長的面子也不給?人家正在曲柳鄉檢查旱田二遍鏟雕工作,我現用電話給追過來的,人家還說要和你比一比呢。”說著又換了一種姿式,幾乎用手點著寧長說:“寧書記,咱們可把話說清楚了,你要認為我是請客拉攏你,你就不去,要麼你必須去。真是的,我拉攏縣長還拉攏你?別說像你這樣級別的領導幹部,縣裡就是來一個辦事員,掃地的,我熊志成也要當座上賓看,也要擠時間出來陪。在我看來,凡是上邊來人,都是我們的領導,我們都要尊重,至於你的工作,我一是想得開,二是絕不幹予。這很正常,群眾有反映,上邊就要來人搞清楚,這對我,對組織都有好處。換句話說你不來,別人也要來,所以我對這事絕對看得開,想得通。再調個角度講,我處在你的位子上,也照樣要下來審查,但這和喝酒是兩碼事。我還這樣說,我這個人就是好喝酒,也好陪酒,這是老毛病,到馬克思那裡也改不了了。以前來調查組我也對他們說過,別的我都認,要為交朋好友陪陪酒這一條,就是把我槍斃了,也改不了了。但這都是歷史,笑談,今年年初我們已有明文規定,以後除上級來人適當喝點感情酒,機關幹部一律不準喝酒,誰在工作時間喝酒,視違法違紀論處!”
熊書記說得唾沫星子橫飛,末了兒寧長還是說:“吃過了。”只答應請他們先吃,一會兒過去給侯縣長和他們敬杯酒去。氣得熊書記一摔門就走了。
結果他們兩個看看辦公樓裡沒人了,就悄悄地去小賣店嚼了點餅乾,又回辦公室待下了。
飯後侯縣長要走,寧長和王祥就趕出來送行。侯縣長有些不高興,瞥也沒瞥寧長一眼,不冷不熱地說:“行,匡書記不愧為紀檢幹部,下鄉連飯都不吃。好,好啊,好好幹吧!”
晚飯時熊書記像沒事似的,照樣熱情地過來陪他們。桌上只上了四個菜,一個湯,很經濟,很乾淨,很可口,也沒有上酒。飯桌上游得也很融洽,三個人都很愉快,看來熊書記還是很有修養的。
飯後王祥到鎮裡看一個親戚,寧長就一個人在招待所裡看材料。一會兒一個女服務員進來收拾衛生。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