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逃的反革命分子(未定性)侯景賢”。
我問劉義:你父親是國民黨少校,關押在牢裡,你為什麼偏偏選擇參加游擊隊?
劉義回說:那時候我偶然讀到一本在知青中流傳的小冊子,書名叫《格瓦拉日記》。切·格瓦拉你知道嗎?他是南美洲著名的游擊隊英雄,我覺得自己找到一條光明道路,那就是參加外國游擊隊。我決心用支援世界革命的行動來證明自己,回擊別人對我的錯誤批判。
於是在許多年前一個多情而柔軟的黃昏,天光像箭矢一樣在清澈的瑞麗江上游弋,一個名字叫做侯景賢的知青逃亡者踽踽出現在我的視野裡。我看見他是那樣年輕單薄,嘴唇上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長出軟軟的鬍鬚來,他穿一件洗得發白的學生服,褲腿高高挽起,蹬一雙黃球鞋。我看見他的人生足跡踏過漫長的歷史歲月,像留在荒丘深處的一條虛線,然後迎著我的目光走過來。
一直走進2000年的熱帶都市曼谷。
1。雨季
1971年,雲南生產建設兵團第十八團發生一起群毆事件,鬥毆雙方分別為農場復轉軍人和知青。該團領匯出動武裝民兵逮捕知青一人,管制十餘人,批鬥數十人,並將該案定性為“反革命暴動事件”。
1973年,一位新華社記者途經該團偶然聽說這起事件,職業敏感促使記者開始對知青狀況進行調查。一個多月後,一份呈送給黨中央毛主席的《內參報告》被秘密送往北京。其中有如下披露:……第18團有31個單位,其中23個單位發生過不同程度捆綁吊打知青的事件。……排以上幹部親自動手48人,被打知青110人,遭受三十幾種刑法,有的被打致殘,有的內傷嚴重,有的精神失常,有的自殺(未死)……手段有二15種之多,例如:吊半邊豬,猴子撈月,背扁擔,跪劈柴加踩槓子,跪磚碴,老牛扳樁,捆上後用鋼筋攪,吊在空中往牆上撞(稱撞鐘),罰烤太陽,冬天澆冷水,等等……
中共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新華社記者反映的情況,派出聯合調查組赴雲南進行調查,並於當年八月以中央檔案的形式向黨內外公開上述材料。周恩來總理批示說: 先念、登奎、德生、國鋒、洪文、東興同志:此等法西斯行為,非立即處理不可。 李先念副總理批示說:送國鋒同志閱。內中有些人不是共產黨員,是國民黨,至少是國民黨行為。不知為什麼得不到糾正?省委、軍區難道說也不知道嗎?葉劍英批示說:事態嚴重。請電告昆明軍區派人查報。
隨著調查深入,摧殘迫害知青的嚴重社會問題逐漸曝光,據不完全統計,僅1970年——1973年,全國各生產建設兵團(獨立農墾師)以及各省市自治區,此類案件竟然多達幾十萬起,其中有的已經達到駭人聽聞的地步!
2。花季
1991年,我去到四川某精神病院探望一個病人,病人是個中年婦女,她不認識我,也不認識任何人。據醫生介紹,病人陷入嚴重精神分裂,基本上沒有痊癒可能。我所以要去探望她,是因為她曾經是個兵團知青,十九歲那年被幹部姦汙。後來回城結了婚,但是那個丈夫不知道怎麼聽說了妻子在邊疆的遭遇,精神很受傷害,就堅決地離開了她。女知青至此孤身一人,背了很重的包袱,再後來工廠破產,她也下了崗,四十歲那年她就瘋了。
我隔著鐵柵欄遠遠地看了病人一眼,那是個頭髮焦枯的活死人,戳在地上像半截木樁。她對我們這個日漸紛繁的世界已經沒有知覺,她生活在另一個世界裡。一年後我們聽到女知青離開人世的訊息。她把自己變成一隻鳥兒從樓上飛下來,飛向藍藍天空,享年四十一歲。
18團衛生隊長孫濤,45歲,河北河間縣人。1945年入伍,19
70年3月調入18團任衛生隊長。副營級。姦汙女知青11人,三人墮胎。佔衛生隊女知青人數一半以上……
李文峰,30歲,貴州石阡縣人,18團20連指導員。正連級。姦汙、調戲、猥褻女知青15名。被姦汙女知青中有二人跳河自殺未遂……
——摘自聯合調查組《關於雲南生產建設兵團第十八團部
分幹部摧殘迫害知識青年的調查報告》
第16團5營3連連長陳忠友,有婦之夫,姦汙、調戲女知青11
人,女知青上山割膠,聽見樹葉響都以為連長來了……
9營2連連長田宮成,有婦之夫,姦汙上海女知青多人……(略)
——摘自雲南生產建設兵團《情況反映》( 1973 年第 4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