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個衝擊嚥進肚子裡,秦野繼續去研讀劇本了。
還抽空和編劇進行了一場友情會談。
“有個問題,你描寫眼神,總愛用閃過,到底是怎麼個閃過法。是平滑淡出百葉窗,還是溶解棋盤立方體?”
編劇:“……哥你擱這做ppt呢。”
編劇扶額,忍不住追問:“不是,你沒事問這個幹嘛?”
秦野:“精確。”
編劇:“??你能演出來??”
“你這個勾了勾嘴角是怎麼個勾法?勾毛衣的勾?”
編劇:“不是。”
“耐克嘴?”
“不是。”
編劇眉頭輕跳:“勾引的勾。”
秦野露出一副瞭然的表情:“懂了,就是稍微翹一下,三分譏誚四分涼薄五分成竹在胸那種是不是?”
編劇投降:“哎呦我的哥喲你一個演技派還需要問我?是不是在消遣我啊!”
“我是覺得你這用詞不講究啊。”秦野漫不經心地說。
“嗨,小說都這麼寫,不這麼寫人家感覺不到主角的蘇感,畢竟我也沒辦法把腦子裡的畫面一五一十地傳輸給別人。”
“哦?那你寫沈持雲和蘇壤的船戲是想傳輸什麼?”
感受到一絲危險,編劇忍不住吞口水:“那只是個設想,想在重要轉折之前設定個春夢,欲抑先揚,前後形成對比,更顯浮生若夢,人生無常。讓觀眾體會到歡愉過後的悲痛更顯殘酷。”
“閱讀理解以前沒少滿分吧。”這樣打趣說明沒什麼問題了。
編劇鬆了一口氣內心:得救了。
接下來是江叢生的殺青戲,這個角色是沈持雲朝堂之路上第一個間接殺死的人。他的父親是禮部侍郎,和別國的皇子勾搭上了,手上有一份佈防圖,準備和那皇子做交易。
其實這件事皇帝早就知道,他沒有早早處理掉這個人,只是暗地裡給段霽景佈置這個任務,讓段霽景把這件事好好解決了,算是歷練了。
演江叢生的是個剛畢業的科班生,演得是挺好的,就是最後需要大喊沈持雲的名字跳下城樓,這一幕拍了好幾回都達不到李長奇的要求。
“咔咔咔!”李長奇喊完手機就響了,一看,是不能不接的人,於是手機只能接了先說一句等一下,然後朝秦野喊道:“來,秦野你去跟他講講。”
“啊又是我啊。”
“他叫的是你的名字,要恨你,你去惹惹他,招他恨一下子。”
秦野:“……”
您可真是鬼才。
秦野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才起身,宋青銘誇張地說道:“哎喲,臥龍出山了。”
秦野聽了倒是也來勁了,像京劇裡那樣瀟灑地旋身,拿腔拿調:“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
秦野先從爹的背叛說起,看了看科班生那沒有太多經歷的眼睛,雖然這個人年輕乾淨,但他要演的這個江叢生在劇裡比沈持雲大很多,所以妝容也是把人往三十幾那畫。
秦野問道:“你原生家庭怎麼樣?”
“還好。”
“那你可能沒什麼創傷,古代講究忠義孝悌,忠孝,用孝來約束子,僅僅是單方面的,自下而上,上對下呢,卻並不那麼親密尊重,因為要保持大家長的威嚴,而且這個爹還偏愛長子,一直不重視江叢生。
江叢生對他爹一直是防備有餘,敬重不足。但若有選擇,誰不想得到父親的愛重呢?他心底隱隱還是有一絲奢望,奢望父親會對他特殊一次。可這個終究只是奢望,現實給他沉重一擊,撕破了那岌岌可危的父子情。
而對於沈持雲,你和他從來沒正面交鋒,你是有遺憾的,這個遺憾一直耿耿於懷,但你也知道,人家在暗處,統領大局操縱人心,不可謂不老道,但你逃避這種棋差一著的現實。
等到真正跳下去,這一刻,你看透了明白了,但你不願意直面它,你想逃避。
對這兩個人的複雜情緒衝擊在你的胸膛裡,讓你不知所措。”
秦野停頓了一下,忽然想起什麼,問道:“你有沒那種感受?就是胃裡難受,像裡面有兩頭雄長頸鹿,為了母長頸鹿,互相甩著沉重的長脖子瘋狂地砸對方。”
好複雜,秦野是真的能把一層層一面面的情緒驗出來,人間混合物啊。
好新奇的比喻,長見識了,胃裡還有這種難受法。
科班生點點頭,表示聽進去了,會好好消化一下的,最好把胃裡的長頸鹿消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