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見兒媳都鄭重應下,她罷手道:“好了,時辰也不早了,都回去吧。”說著瞥見一旁的付氏,念及家頭唯一的男丁,不由又道:“輝哥兒已經睡了,就別叫醒他了,去裡屋把二姐兒叫醒一起回大房就是。”
正欲讓乳孃去抱了輝哥兒姐弟倆回去,冷不丁聽到陳氏如是吩咐,付氏怔了一怔,隨即瞭然,牽著長女的手不由一緊,面上卻已恭敬應道:“兒媳知道了,有勞母親操心。”
聽陳氏這樣吩咐,孔顏不由暗道了一聲,陳氏果然極為重男輕女,心下便大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回去了。
如此正要告退離開,卻聽一聲驚呼響起,“少夫人您怎麼了!?”
孔顏眉頭一皺,側目看去,正好看見李燕飛昏倒在一旁的侍婢身上,孔欣的臉也在這一刻異常難看。
見狀,孔顏不由想起今日長亭送別時孔欣的話,若孔欣的話當真,李燕飛有孕之事怕也瞞不住了。不過三房兩頭大這筆爛賬她委實不願多涉及,當下也不去深思李燕飛為何昏倒,只是眼下情況她做這個做嫂子的少不得要關切一二,於是又強打起精神隨付氏一起簇擁了過去。
先是胡亂插嘴,現在又昏倒添亂,再見一眾兒媳圍著那。陳氏心煩戰事,當下不耐道:“愣著做什麼,還不把大三少夫人送去屋頭躺著!”
陳氏的起居室和寢房在東次間和稍間屋頭,自沒得讓兒媳佔了婆母的房子。眾下人一聽陳氏語氣不善的這一吩咐,生怕觸了陳氏的黴頭,連忙讓了幾個五大山粗的婆子將李燕飛架到西次間屋頭的榻上躺下。
一時眾人跟到了西次間屋頭,這是一間偏廳,稍間與次間用一竹簾隔著,估摸裡頭的稍屋是一間睡房。
孔顏還沒進過這裡,剛下意識地這樣一想,一簾之隔的稍屋頭就傳出輝哥兒嚎啕大哭的聲音,依稀又夾雜著幾下叫孃的聲音。
母子連心,聽到好不容易才得的哥兒被吵醒哭了。付氏顧不得對李燕飛以示做長嫂的關切,便帶了幾分焦急地對陳氏請示道:“母親,輝哥兒醒了,媳婦去看看,別讓他吵了弟媳。”
陳氏見一邊兒子剛上戰場兒媳就昏厥。一邊又是孫子嚎啕大哭,她忍不住揉了揉額際道:“你去看看吧。”
付氏一得話,拉著長女就往稍屋頭去。
未幾,竹簾後傳來付氏溫柔的誆哄聲,輝哥兒的哭聲也漸消漸去。
陳氏神色稍霽,看了一眼擺在進門靠牆櫃上的更漏,神色倦怠道:“罷了。今晚總歸難眠。既然男人們正在援軍的路上,咱們少睡些也沒關係,叫人看看三兒媳婦怎麼了!” 說罷就著陪房王嬤嬤的攙扶,在屋中的束腰圓桌旁坐下,眼睛卻不見一絲倦意的緊盯著李燕飛平坦的小腹。
武將人家最不缺的便是各種藥材,身為河西七州最大的將軍府。自然也會供養一兩位大夫,也備不時之需。如此,不過兩盞茶的功夫,一位頭髮半百的老大夫便被領了進來。
事有輕重緩急,又不是雲英未嫁的閨閣女子。見一位老大夫也無甚可迴避的,孔顏便也泰然地侍立陳氏身後,只盼著老大夫醫術過人,快是號脈過去。
陳氏心裡念著事,也盼著早些號脈安個心,也不等老大夫行禮,直接吩咐道:“張大夫不必行甚需禮了,快去看一下我這兒媳怎麼了!”
張姓老大夫也是魏府的老人了,交道打多了,也能分辨陳氏話頭可是面子情,當下也就不再行那虛禮,將藥箱交給領他來的僕婦,就隔著一層薄紗給躺在臨窗大炕上的李燕飛好脈。
李燕飛正是十七歲的青春少艾,又生的豐潤健美,豈會是因了甚不治之症昏倒?
一屋子主僕都想到了另一個可能,屋子裡一時針落可聞,就連稍屋頭也不見一絲聲兒。
張大夫似乎也察覺了屋中的異樣,他很快便是號過脈,起身對陳氏回稟道:“恭喜夫人,大三少夫人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子。”許是知道陳氏又要問話,他略一停便又道:“大三少夫人月份淺,估計又受了甚刺激,有些憂思過度才昏厥了,只要服上幾劑安胎藥即可。”
話一說完,屋子裡頓時又是一默,緊接著便是陳氏身邊的王嬤嬤雙手合十道:“老天保佑,少爺有後了!”唸叨了一句,立馬跪下道:“恭喜夫人,恭喜三爺!”
開了這個頭,一屋子侍婢立馬齊齊下跪恭賀道:“恭喜夫人,恭喜三爺!”
陳氏許是不想太過喜形於色,她閉眼一語未道,只是嘴角高高的翹起,卻也錯過了眾人的神色,沒有看見抱著輝哥兒靜靜立在稍屋門口的付氏,也沒看見呆立當場的孔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