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的淨房傳來。
英子捧著浴袍在床邊侍立,見孔顏睜眼醒來,想到孔顏晚起的原因,到底還是一個雲英未嫁的女子,臉上不覺紅了一紅,口中倒還鎮定了下來,笑道:“夫人可醒了!”
主僕自幼相處,又有前世多出的十二年,如同英子知曉孔顏的一切喜好,孔顏更是對英子知之甚深,即使幾不可見的細微變化,她也將之收在眼底,不由頭疼地揉了揉額際,對一月多前提出讓魏康多陪天佑的事隱隱生出一絲悔意。不過,雖有如此之感,心心念念地依然是那小東西,開口便是對孩子的擔心,“什麼時辰了?佑哥兒該醒了很久罷。”說著在被褥裡披上英子遞來的浴袍,眉頭也隨著身上傳來的陣陣酸乏緊蹙,“他平日一醒來就要見我的,今兒沒看見,可是吵鬧了?”
英子撩起錦帳,一面攙扶起已披上浴袍的孔顏,一面笑稟道:“夫人別擔心,素娘照顧小公子好得很,雖然等小公子填飽了肚子,不見夫人時吵鬧了幾句,奴婢們眼看誆哄不住時,哪知二爺過來了。真是父子天性來著,小公子先是不認二爺的誆哄,不想二爺將小公子往屋外一抱,小公子立馬就不哭鬧了。”說著忽而撲哧一笑,“奴婢真沒想到二爺這般會帶孩子,您不知道,寶珠看著二爺將小公子哄住時,這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就是可惜,二爺素來忙碌,這好幾個月了,就今兒才休沐一日,下次休沐還不知是幾時呢!”說完頓了一頓,撩開淨房的錦簾,伺候孔顏進屋道:“若能多相處些時候,二爺也能對小公子多上些心,到時就算——”
猶言未完,待見淨房裡備沐浴湯水的侍婢向過走來,英子話語隨之阻止,然有些話卻是不言而喻。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
利如此,合乎權?
權利,總是有令人趨之若鶩的魔力。
即便連續三年的暖爐會取消,也並未讓逐利的人停下步伐。
只因河西之人眾所周知,節度使無需同普通官員般守孝制。
民間常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魏康身為將門子弟,更是以軍治民的節度使,血脈相連的兄弟、子嗣必不可缺。
然,魏家根基不深,僅有的兄弟的一殘缺一不和,即使膝下有嫡長子,卻不過一襁褓幼兒,也僅僅是一滴血脈。
如此形勢之下,子嗣尤為重要,不只是其自身的血脈傳承,更是節度使之位的牢而不破。再加以天下無不透風之牆,即使再隱秘,孔顏難產傷身的秘辛也已傳遍河西各大官僚府邸——兩者相濟,魏康納妾勢在必行,更因為子以母貴,妾室出身只高不低,方能在嫡長子萬一意外之下不斷傳承——而這一切已然非魏家家事,而是關係河西局勢穩定的政事。
面對這樣不得不接受貴妾貴子的局面,英子她們如何不憂,如何不時時警醒。
孔顏心下明白,想到近來蠢蠢欲動的各大府邸,甚至於連付氏也私下找過她,與其讓魏康接受手下供給的人選,不如她提前選上性子軟綿好拿捏的入府。
念及這些,不由輕嘆,果真一開始是她想簡單了。
馨香蘭湯,香樨瓊脂,周身的酸乏為之鬆緩,孔顏鬆開輕蹙的眉宇,不再讓當下的形勢困擾,昨夜今晨的數次纏綿,委實耗盡了她的精神,現在多想也是平添煩勞,不如先濯淨這一身塵垢。
放下心思,沐浴淨身,確實能極快地消除疲乏,讓精神為之一爽。
孔顏不由微笑,只是看到馮嬤嬤讓婢女準備的衣物,忍不住再次皺眉。
一共三件挑選,雖然都顧忌了喪期皆為素色,卻是無一件不是用銀線繡了通身暗紋,精緻華麗,不下於出席宴會所穿,哪裡是家常的便衣。
孔顏是馮嬤嬤從小看著長大,見孔顏這般神情,哪裡不知孔顏所想,她看了一眼捧盤裡的三件華裳,一貫嚴肅的眼中漾出濃濃的笑意,“這可不是因為二爺今日難得休沐在府之故,是老奴聽二爺吩咐一會要攜夫人和小公子去鳩摩羅什寺,想著去了少不得要拜謁雲海大師一面,這不隆著一些怎行!”
“夫人您看著間如何?”一件月白銀牡丹長袍在馮嬤嬤手中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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