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對他有看法。
周述這幾年對你沒有這麼恭敬啊。已經睡下了,陶陶又說。
關隱達說,周述這個人,你我早就熟悉,還不瞭解他?
這時,關隱達猛然記起應給宋秋山口個電話,可時間已是十二點半了。心想還是明天再回吧。
這天上午,關隱達坐車從外面回機關,快到大門口了,正好見吳麗提著一個大包,從裡面出來,左右看了看,馬上鑽進了廠一輛黃包車裡,往火車站方向去了。她在家只待了兩天,看了看孩子。依這女人從前的身份,怎麼也不會去坐黃包車。現在不得不屈尊了,便顯得有些躲躲閃閃。黃包車同關隱達的小車挨身而過時,他瞟了一眼,只看見了吳麗的幾個瘦瘦的指頭。這隻手把車簾緊緊地拉著,不讓外面人看見她。關隱達不禁默默感嘆起這女人來。一個柔弱而又堅強的女人!她非要為自己男人的死弄個水落石出不可。但他心裡清楚,她這麼跑來跑去,最多隻會給地委增加些工作上的麻煩,事情本身不會有結果的。
這時車內靜無聲音,關隱達便猜想,前座上的秘書小顧可能也在想吳麗這事。小顧原是他當副書記時帶的秘書,他比較滿意。他當縣長後,本想將小顧從政法委調到政府辦來,仍舊跟他跑。但怕別人說話,這樣對小顧也不好,就只好帶了政府辦的小張。他當了縣委書記,就有很多年輕人來爭著當他的秘書,他都沒點頭。縣委辦主任熊其烈明白他的意思,就從政法委調了小顧來。小張仍留下來跟王永坦跑。
小顧,你等會兒打電話給財政局,叫朱琴到我這裡來一下。關隱達說。
好的。小顧答道。
兩人這麼一叫一答,心裡就再沒吳麗的事了。關隱達今天要找朱琴好好談一次。財政這麼窮,他們局裡竟揹著縣委新買了輛本田車!弄得群眾意見天大!
朱琴,他媽的……司機小馬冷不防說了這麼半句。小馬早就看出了關書記對朱琴有看法,他又是個喜歡參政的司機,就說這麼半句探探關書記的口風,好藉機再參謀幾句。關隱達知道小馬就這個毛病,反正不在乎他,便只當沒聽見。
關隱達在辦公室坐下不一會兒,小顧跑來說,電話打了,朱局長馬上就到。說完又遞給他一個資料夾。他開啟一看,是一疊群眾信訪件,放在最上面的就是反映建委和國土系統幹部作風的。因縣房產公司實力不強,縣城住房特別緊張,縣裡只好鼓勵城鎮居民自己建私房。可從建房審批到最後驗收,都要經過建委和國土部門,拜不盡的菩薩過不盡的關。正常的手續群眾並沒有意見,恨就恨有些人是喂不飽的鸕鷀,嘴巴張得河馬大。向在遠還抓什麼“公僕形象工程”,簡直是笑話!
小顧只把資料夾放在他桌上,沒有多說,就回自己辦公室去了。但關隱達明白小顧的想法,因為他有意把這封群眾來信放在最上面。小顧並沒有想幹預領導決策的意思,只是時不時不露聲色地表明自己的觀點,儘自己秘書的參謀職責。這也是關隱達欣賞這年輕人的地方。
一會兒朱琴來了,進門就滿面春風。關隱達深知這女人就是憑這張笑臉,才使她成為黎南縣政壇上的不倒翁。他想讓這張笑臉從此永遠失去迷人的效力。
我們正在開著局黨組會,聽說關書記召見我,我馬上休了會,趕快跑來了。朱琴說。
關隱達似笑非笑的樣子,有意鑽她的空子,說,你跑來的?坐你的新本田來的吧!我還打斷了你開黨組會,不應該啊!
朱琴聽出了關書記話中的意味,臉上不自然起來。關隱達為她倒一杯茶,語氣平和地說,朱琴同志,我坦率地告訴你,你這回買車是錯誤的。關於這事,我桌上的告狀信有厚厚一疊!
朱琴顯得很受委屈,說,我買了一輛新車,有人就有意見了?我當了八年財政局長了,財政收入連年增長,怎麼就不見有人寫信給縣委要求表揚我呢?
關隱達嚴肅起來,說。朱琴同志,你這個認識本身就是錯誤的。財政收入增加,財政局固然功不可沒。但財政是整個經濟的綜合反映,財政收入增加了,只能說明我縣改革開放以來,整個經濟有了長足的發展。財政收入單靠人去收是收不來的啊!你這話真不應出自一位財政局長之口。
聽了這話,朱琴就來了女人脾氣,說,我的素質不行,縣委可以另外考慮我的安排。
關隱達吸了幾口煙,笑笑說,你這是意氣話呢,還是真心話?他不等朱琴開口回答,又搶著說,是意氣話呢,我只當你沒說。是真心話呢,我可以告訴你,縣委對幹部的使用安排會經常有所考慮的,因為情況不斷變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