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項宇又有些想哭了,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阿福信他,就連昨日才見面的蘇其央也信他,可為何他的父親就是不信他!
“你怎麼哭啦?”蘇其央手足無措,往常都是她哭,爹爹來哄她開心。她還從來沒哄過別人呢,想了好一會兒才慢慢伸手去順項宇的背,“想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項宇此刻窘迫極了,胡亂抹掉臉上的淚痕,囁嚅道:“多謝。”
見項宇不再落淚,蘇其央十分友善地問道:“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要不要給我說說,我替你想法子。”
項宇的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說。
蘇其央也不急,腦袋靠在膝蓋上,側臉靜靜看他。
良久過後,項宇開口,卻是言簡意賅:“我娘害死了我大哥,卻嫁禍於我。殺了大哥後她也自盡了,我爹覺得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對我娘所言深信不疑,任我百般解釋也不信大哥不是我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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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相府。
畫閣巧鏤蹙柏,危樓盡飾沉香。
綠綺裁窗映翠,金鋪釘戶流黃。(摘自《型世言》)
畢竟是堂堂相國公的宅府,府內是極為氣派的。
項宇獨自往靜心亭走去,今日是他約了人,出於禮節定然要提前到場等候。
他今日約了大哥項寅前來探討《穀梁傳》,這是他母親吩咐的。項宇不知母親為何要叫他這樣做,他也不會問,他知道即使他問了她也不會回答。
母親歷來如此,吩咐的事情從來不會解釋。
不過這幾天的母親卻格外不對勁,向他說了許多以前不曾說過的話,大有一副交代後事的感覺。思及此項宇用力搖頭,娘身體好著呢。
這邊項宇已在亭內坐下,暗自思量娘此舉為何故。那邊項寅也在路上,正往前趕來。
“二弟。”須臾後項寅便到了,“也是少見你約我,當真是叫我一同來看書的?”
項宇順著聲音看去。項寅一展衣袍,也坐下了。
大哥項寅自小聰慧,自打兩年前為官起,仕途一路順風順水,勢頭大好,如今已然平步青雲。
項宇對這位大自己十四歲的大哥一貫是十分敬重的,但此刻聽出大哥話裡隱約有些刁難的意思,他不由得一陣赧然,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話。
“是我叫他喊你來的。”不遠處一道女聲冷不丁響起。
項宇和項寅俱是一驚,項寅看清來人後鎖緊眉頭,卻是不理,只轉過頭來問項宇:“你們母子二人在搞什麼鬼?”
待項寅看到項宇一臉茫然後,他心下也瞭然這位傻二弟恐怕也是什麼都不知道。
“自然是有事相商。”女子笑道:“今日天氣好,近來又正處荷花的花期,大少爺不如隨我去萬荷橋,一面看景一面談事,豈非妙哉?”
項寅似是不喜這個二姨娘,仍舊皺著眉頭:“我和二姨娘有什麼好商量的。”
女子也不怒,淡然道:“妾身聽聞大少爺昨日在賭坊輸了許多銀兩還沒賠,如今心神不安是情有可原的,可不要作踐他人好意。”
“好意?你能有什麼好意?不對,你怎知我昨夜……”項寅先是不可置信,過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冷笑道:“我從前倒是沒想過二姨娘竟有如此的通天手段,恐怕我昨日醉酒誤入賭坊一事也是二姨娘一手策劃的吧。”
“大少爺說笑了,妾身乃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哪有大少爺想象中的如此本領。”女子笑著轉身,“請吧,大少爺。”
也許是因為被人抓住把柄,項寅只好怒不可遏地跟了上去。
一旁的項宇呆呆地聽著,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什麼也聽不懂,對此事態茫然至極。但他還是跟了上去——娘說過要他今日一直跟著她。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萬荷橋的荷花確實是好看極了。
行至萬荷橋上後,項寅似是懶得同她虛與委蛇,開門見山地冷著臉問她:“有話直說,我先不問你從何聽來我輸錢一事,只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找大少爺來,是想請大少爺做一個選擇。”女子轉身看他,神色肅然,“大少爺一向是聰明人,想必多少也猜到我此次以賭錢為脅乃是下下之策,若不是我時日無多,也不會兵行險招。”
項寅不傻,他聽懂了。於是他直截了當地問:“二姨娘想威脅我?威脅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