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對恃了好長時間,徐錫麟大聲喊話,欲說動巡防營計程車兵共同反滿,這些清兵卻毫無反應,只遠遠端著槍觀望,一付事不關已的樣子。
這時候安慶道臺黃潤九帶了衛隊騎馬越過荒地趕來,高聲喊道:“巡撫大人有令,擒下徐錫麟者,賞銀一千兩,擊斃徐逆者,賞銀五百兩,弟兄們快快衝鋒。”
清兵漠然不理,對黃潤九的話怏怏不睬。雙方一直對恃到了下午時分,黃潤九急了,又高聲喊道:“好,賞格再升。擒獲徐錫麟者,重賞五千兩白銀,擊斃者重賞三千兩白銀。”
清兵隊伍裡一陣騷動,兵士們交頭接耳,興奮起來,但還是沒有人衝鋒,一會兒之後,清兵又恢復了常態。
天色漸近黃昏了,黃潤九無奈又大叫道:“賞格再升,不論生擒或擊斃徐逆,均賞白銀一萬兩!”
清兵隊伍裡騷動起來,接著就有兵士持槍向軍械所衝去。陳伯平、馬宗漢於崗樓上開槍還擊,前排的清兵退了回來,但其後的清兵又衝了上來,向崗樓上射擊。軍械所內陳伯平守著前邊的崗樓,馬宗漢守著後邊的崗樓,徐錫麟來回聯絡指揮,一群學生有槍無彈,只好關了大鐵門,在院子內急得團團打轉,手足無措。
清兵輪番衝了幾次,陳伯平的子彈便打光了。徐錫麟接替他守著崗樓,向陳伯平喊道:“孤守無援,我等必敗,你快逃出去吧,可再圖後舉。”
陳伯平咬牙說:“我要縱火燒了軍械所,置炮彈等物於火中,和清兵同歸於盡。”
徐錫麟厲聲說:“不可,徒死無益,快走快走。”
四五 杜鵑聲聲裡,眥目一何恨(5)
這時徐錫麟的槍彈也打完了,兩人一聲長嘆,疾聲高叫後邊崗樓的馬宗漢逃命,聽不見應聲,後邊圍牆上卻有十多名清兵翻牆而入,原來馬宗漢已戰死在崗樓內了。
徐錫麟一拉陳伯平,喝道:“走吧。”兩人跳上屋脊,分向兩個方向逃去。
清兵們發一聲喊,一部分衝入軍械所內,一部分繞道去追徐錫麟與陳伯平。
恩銘終因傷勢過重,不治身死。
馮煦、毓秀一眾官員全守在撫衙內等候圍捕徐錫麟的訊息,恩銘的家小從後衙出來,對著馮煦、毓秀羅拜於地,哭說:“大帥去了。抓住惡賊徐錫麟後,一定要挖了他的心肝,以祭大帥!”
馮煦不語。毓秀說:“只要抓住了徐賊,挖心掏肺,也不足以懲此賊之奸惡。”
恩銘的家小退去。
這時外面來報:“已抓住了徐錫麟陳伯平等,現正押往督練公所衙門。”
馮煦、毓秀忙出撫衙,趕往隔壁的督練公所提審徐錫麟。
徐錫麟被清兵們押著走進督練公所。馮煦、毓秀迎了上去,怒目相向。徐錫麟大笑問道:“可知大帥是否安好?”
馮煦罵道:“畜牲!大帥待你何等親厚,你竟狠得下心害他。”
徐錫麟正色說:“我問候大帥安好,正是酬他相待之厚,以盡私誼。但我出手殺他,乃是為了漢人的公仇。公私分明,徐某不失大丈夫的行徑。”
馮煦當下安排審訊徐錫麟,請毓秀與自己一起坐堂,審訊地點便放在督練公所的大堂。馮煦、毓秀坐堂後,傳令審訊開始。
被帶上堂的徐錫麟昂然直立堂上,不肯下跪,馮煦就賜他一個墊子,準他坐了受審,徐錫麟也不客氣,盤腿便坐在墊子上。
馮煦問:“你是否革命黨?”
徐錫麟點頭答“是”。
馮煦又問:“那麼你行刺大帥,可是受了孫文的指示?”
徐錫麟搖頭而笑,說:“孫文何人,哪有資格指示於我。此事我為主謀,陳伯平馬宗漢二人助我,其他人皆不知曉,學堂的學生乃是受我脅迫,事前並不知情,你不要忘攀別人,枉殺無辜。”
馮煦嘆了口氣,說:“行刺長官,罪無可赦,你有什麼遺言要交代的?”
徐錫麟說:“我此刻只想知道大帥身體怎樣,性命是否有礙?”
馮煦詐言說:“大帥此刻正安心養傷,槍傷雖重,性命卻是無礙。”
徐錫麟嗒然若失,垂頭嘆氣說:“可惜伯平與宗漢兩個兄弟,白賠我送性命了,好生遺憾。”
這時有吏役持照相機對著徐錫麟拍照,為死刑犯留影存檔。“咔嚓”聲裡,徐錫麟抬起了頭,大怒道:“我縱死,也當留下笑臉給世人看,為何趁我嘆氣時照相?”
陪審的毓秀忍不住拍案斥道:“狂徒,你將被挖心掏肺而死,竟能笑得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