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水城湧進了無數三教九流的人物。
跑唱的戲班子,街上的雜耍藝人,各種地方小吃,好些地方湧來的娼妓,乞丐,連香末山腰也駐紮了一隊和尚,揚言要在此地化緣,蓋一座寺廟……
響水治安前所未有的亂了起來,府衙門口整日吵吵嚷嚷,盡是些雞零狗碎的事兒。府衙眾人的工作量直線上升,各個忙的面色如土,雖然油水漸漸豐厚,也抵不住工作的疲累。連羅夫人也懷疑羅四海近日晚歸,是不是在外面有了什麼應酬或者是相中了什麼人,怎麼忽然之間便忙了起來,使了小廝來打探,最後報到羅夫人後院裡,連她都吃驚了起來。
——這還是那荒涼平靜的邊城嗎?
怎麼一夕之間竟然變成了這樣子?
這種變化到底是好是壞,沒有人能說得清,但總歸原來身居其地的人們,特別是生活並無大變化的人家便有了一種惴惴不安的情緒。
周圍的環境在逐漸的變化,並且這種變化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的時候,對無論生活還是思想都是一成不變的人們的衝擊力是最大的。
至於本身便在大力變化著的人家,比如裴家郭家趙家等人,便感覺不到這種情緒。
年前,裴東明便託人尋了一名會建園林庭院的師傅,準備研究一下軍營如何改造成客棧。田地剛種好,那人便來到了響水,整日拉著裴東明東遊西逛。
那名建園林庭院的丁師傅原是落弟舉子,平生又好與土木山石打交道,索性不再專注於科舉一途,只醉心園林庭院建造。
丁師傅是南方人,初來北地,便被這邊城風光吸引。裴東明陪著他爬了幾次香末山,見這一介文弱書生爬起山來竟然步履當風,顯見得平日是爬慣了的,體力極好。
丁師傅不知這次請他的主家是練家子行伍出身,只當尋常生意人,不知脾氣稟性。他替人設計建造院落原有個怪癖,必定要與主家相處的熟了,瞭解了主家的性子才開始建造。此因凡他所造的庭院園林無不令主家滿意的。
他這樣的人,多有識人之能,與裴東明相處的越久便越融洽,後來得知他是辭官歸商的武將,向有仁厚之名,看他的目光更自不同,跟著裴東明去了一趟軍營,便想著要好生造上一家譽滿響水的客棧,好教異國蠻夷也瞧瞧大夏的園林文化。
後來他隨著裴東明夫婦前往依爾林大草原遊玩,見識到了北漠王庭林園建築,又隨著商隊前往更遠的國家,見識到不同國家的園林建築,終成一代大師,回頭再瞧此刻在響水的想法,不禁會心一笑。
無論如何,遇上裴東明,是他一生的轉折點。
不過此刻,響水軍營塵土撲面,燕檀組織了士兵將營區重新圈定,其餘的地方就留給丁師傅自由發揮,他離大師的距離尚有一段。
裴東明陪了丁師傅這些日子,賓主相處甚歡,如今著手客棧籌備工作,需要招大量泥瓦工,便在糧店門口貼出告示來,擇優錄取,另招看材料的若干人員,傷殘軍人優先。
本來裴記糧店生意便火,不同於一般的糧店,他們家只賣一年內的新糧,陳糧從來不拿來賣,而且重量上從來不克扣,只有高的沒有低的,糧價又一直很穩定,不會胡亂漲價,因此城中人家皆願意去裴記賣糧。
本來城中有些糧店便有以次充好,以陳充新,賤賣陳糧抬高新糧之事時有發生,但自裴記開張之後,時間漸久,眾糧商發現裴記生意好的原因,那些原來存著小心思不肯踏實行商的,生意漸走了下坡路,只能按著裴記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的糧店。
無形之中,裴記便起到了穩定本城糧價的作用,成了本城經營糧店的新標準,深得城中百姓喜歡。連羅四海也誇裴記經營有方,穩定市價有功。
那些新涉足響水的米糧商人原還想著邊城人粗莽好騙,進軍本城糧業,沒三天便觸了礁……實在是以往經營糧店的習慣不好。
投機取巧的外地糧商遇上本城踏實行商的裴記,不戰而敗。
這件事,說起來裴東明還是要感謝自家小媳婦兒。
嘗夠了後世飲食衛生環境的可怕,書香聽得自家夫君要開糧店,便約法三章,秋收之後存放一年以上或者兩三年的陳糧及黴糧不許賣,哪怕利潤再高,要賣只能賣新糧。
普通人家,萬一吃出一點毛病來,花費的可能是所有積蓄。
無論哪個朝代,小百姓看病進醫堂也是一件打憷的事兒,原因無他,家底太薄之故。
裴東明當時捧著小媳婦兒的臉蛋狠狠親了幾口,只覺她心懷慈悲。他自小生於商人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