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回頭看了他一眼。
“雨太大了,估計敵人會進行偷襲。要是我光榮了,你別忘了常去我家裡看看。他們可能是衝著炮觀員和偵查兵們來的,他們做的事情太多了,跟越南人結下了深仇,越南人可能猜測到了是我們這裡的方向上有炮觀。他媽的,來吧!你他媽的,就在今夜,老子們來進行一次決戰。”耗子拉動著槍栓,他的臉色有一種迷茫,對於今夜敵人的炮襲預感不好。
“座山雕,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大雨中耗子又問。
座山雕不耐煩了:“別他媽的囉嗦了,不會有事的。你是耗子們的祖宗,他們不會怎麼樣你。看著前面,一有動靜就開槍,打他小狗日的。”
“我知道,不用你說。我是說,我要是去見毛主席他老人家了,你要關照我家裡人啊。”耗子又在重複著他的擔心,真有點囉嗦。
但是這一次他們班長沒有罵他,而是點了點頭:“如果真是那樣,我會的。你放心吧。”
耗子立刻哭喪著臉:“座山雕,你不要這樣肯定好不好,搞得我像是真的要光榮了一樣。來了,真的來了。敵人,好多的敵人。”閃電中,他看到敵人密密麻麻的上來了。
“沉住氣,沉住氣!你到那邊去,到三號哨位上去,加強他們的火力。”座山雕說。
但是敵人在哪裡呢,他沒有看到。
雨打在他們身邊的石塊上,閃電的光亮中,那是一顆顆大白點子,像是子彈,從天上射下來,打在身上也有明顯的力度。
耗子過去了。腳下戰壕裡有了積水,耗子在過去時,躺著那些沒來得及滲透進地裡去的積水,他的心裡忽然變得冷靜,什麼也不再去想。
閃電、雷聲中發生了耀眼的炮彈空爆,火光一團團。炮眼先生不停地報告著資料,王宗寶在軍毯裡喊一陣,露出頭來,聽修正資料,而後又躲進去喊一陣。
五分鐘以後,敵人的火力明顯減弱了。我方的重炮專向著敵人的發射陣地去,一個覆蓋,山頭後面升起來巨大的火光,望遠鏡裡特別明亮。
“我過來了,座山雕叫我過來幫你們!”閃電中,耗子彎著腰,來到了三號哨位,佔據了一個射擊孔。“他媽的,今夜浩大的雨啊!我剛才看到敵人上來了。”
“雨是很大。你說你剛才看到敵人了嗎?我們這裡沒什麼動靜。耗子,你回去吧,這裡我們應付得來。”加強到三號哨位的耗子旁邊的一個戰友說。
“喀嚓——”巨大的雷聲霎那間淹沒了另一種沉悶的雷聲。傾盆大雨比剛才來得要更加猛烈些,耗子渾身上下都溼透了,閃電中他看到那些敵人不知何時全不見了。他搖了搖頭,說道:“不行,座山雕叫我過來的,我得聽他的。敵人可能會選擇你們這裡作重點突破口,剛才我明明看到他們了,怎麼全不見了呢?”
“也許是你眼花了,別自己嚇自己,放輕鬆點!”大雨中那個戰友說。“你一向都不是那麼慌亂的,你是不是頭暈······”
“笑話!我耗子從小到大還沒感冒過,頭暈?沒有的事。”
剛才在二號哨位上跟座山雕在一起時他明明看到好多的敵人,密密麻麻的上來了,現在呢?奇怪,人都哪裡去了?敵人不見了,真是怪事!
他在雨中咳了聲嗽,不一會兒又連咳了兩聲,還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閃電中,那個戰友回頭看了他一眼。
前幾天他跟座山雕站哨,被雨淋了個透澆溼,這兩天就一直髮燒,頭暈得厲害。他沒有對任何人說,陣地上感冒藥已經沒有了,軍工還不見上來,班裡的一些人還拉了肚子。
“你還說沒感冒,你一定是感冒了,頭暈眼花對不對?你回去歇一歇,這裡我們頂著。”
“我看是你頭暈了,我沒有事。注意看著前面,前面說不定真的藏了敵人在草叢裡。我想要喝一口水,他媽的有點口渴。”他半蹲下身,取下頭盔,翻轉過來接水。
這些天所有人一直都是接天上雨水來喝,很快他將頭盔端到嘴邊喝了一口。
雨水裡有一種鹹鹹的血腥味。很可能是他心理的作用,其實並沒有那種味道。殺人殺得太多了,心裡總是有一種畏懼,夜裡噩夢時間也常常在莫名的害怕中醒來。耗子不是那種特別能接受戰陣殘酷的人,再說每天都是在等待死亡中度過,再堅強的人也都會奔潰。
喝了點水後,他覺得好受多了。重新戴上頭盔,他又將槍口伸出射擊孔,注目監視著前面。
閃電、雷聲、大雨、天地間轟隆隆的沉悶的炮擊,這一切都在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