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全場都噴了。伊娃翻了個比普通人大兩倍的白眼,衝凱耶張開手,意思是,我不管,交給你了。
凱耶做思想工作很有一手,迅速搞定對方,於是繼續拍攝。攝影機照舊懟在綠姐跟前,小姑娘站在機器旁邊,顯得忐忑不安。
“3,2,1,ACTION!”
話音方落,那孩子醞釀了五秒鐘的一大口口水,噗的就吐了出去。
“唔……”
伊娃刻意保持著鬆懈,因為有準備的神經反應和沒準備的神經反應是不一樣的。只見她眼睛快速的眨動了一下,臉部肌肉微微抽搐,吃驚,無措,又透著一股隱蔽的傷感。
“咔!GOOD!”
凱耶連連點頭,伊娃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要的就是這種半寫實半表演的偽紀錄片風格。
“Sorry!您沒事吧?”
小姑娘哭喪著臉,急慌慌的遞過紙巾。
“沒關係,你非常棒!”
綠姐抹了幾下,感覺還是黏糊糊的,乾脆跑到衛生間洗了洗。洗完發現沒有擦乾的東西,正要求助,褚青卻出現在門口,甩過一條嶄新的毛巾。
“Quoi?”
綠姐很驚奇,連家鄉話都出來了。
“拍戲常備。”他應道。
“……”
她張了張嘴,表示中國男人的生活習慣很賢淑。其實呢,倆人還是相處太少,他連醬油都帶過,毛巾算神馬?
話說剛才這場戲,褚青主要是觀察。
他第一次跟託尼凱耶合作,不熟悉對方的影像風格和拍攝節奏,現在才有了點眉目。同樣是紀錄片形式,美國導演和中國導演的手法完全不同。
比如賈璋柯,喜歡用中遠景,長鏡頭,吵雜且真實的畫外音。
凱耶正好相反,幾乎捨棄了中遠景,鏡頭只擷取到半身,而且很喜歡盯著演員的臉。他對靜音的標準近乎苛刻,無論室內室外,除了對白,必須無雜音。
甚至於,他曾經跟褚青聊過,會拍一些訪談式戲份。就是演員坐在機器前面,像採訪一樣做內心獨白。
每位導演都有自己的花活兒,三流演員靠調*教,二流演員靠適應,一流演員才能反過來,去主導影像。
……
男主角的原名叫亨利巴特,用在華裔身上不太合適,就變成了亨利陳。
原版中,導演給的線索非常明顯:他外公性*侵了自己的女兒,也就是他母親。現在,這些痕跡藏於暗線,只是隱晦的表示,母親極其痛苦的活著,而這種痛苦,正來源於外公。
按弗洛伊德的理論,童年創傷會產生自我保護機制,平時壓抑在潛意識區域,但在某個生活瞬間,它們會忽然爆發,讓人痛不欲生,行為失控。
這一點,是褚青揣摩角色的基礎。
順著這條脈絡,再一寸寸的往前摸索:亨利沒有變得偏執憤世,而是從文學中找到了慰藉,並化作對學生的愛與尊重。
今兒上午,全是伊娃格林的戲份,下午卻是褚青的首場重頭戲。
綠姐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不在片場,反倒凱耶的女兒貝蒂準時趕來。她比薩米大了三歲,身材厚重,頭髮捲曲,性格比較靦腆,就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偶爾跟薩米聊上幾句。
凱耶一邊忙碌,一邊偷瞄,心中自責:女兒與片中角色一模一樣,從小缺乏關愛和鼓勵,是個很自卑的孩子。
不多時,劇組準備完畢,二十來個小演員坐在教室裡。
“攝影OK!”
“收音OK!”
“ACTION!”
只見褚青推開門,就像個身體不協調的竹竿子,輕輕搖晃著走進教室。他把皮包放在講臺桌腳,道:“早上好,你們都知道這是11年級的初級英文課吧?”
“不知道!”
“不知道!”
有學生抬槓。
他根本無視,道:“聽著,我只有一條要求,如果你不想坐在這,那就請你離開。”
“嘿,哥們,你什麼意思?”一個捲毛小帥哥問。
“不是哥們,是陳先生。”他糾正。
“哈,你個傻*逼!”對方拍著桌子嘲諷。
貝蒂坐在他斜後排,忽道:“你閉嘴,馬庫斯!”
“減肥去吧,你個肥婆!”
小帥哥回頭,還賣萌似的吐了下舌頭,惹得同學一陣大笑。貝蒂被命中死穴,頓時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