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猴腮的老犯人咧嘴一笑,慢慢走到他跟前。
“這裡邊還讓打人呀!”
伸手抓住老犯人的領子,猛的將他的頭撞在高低床的角鐵上。
一下、兩下‘‘‘‘‘‘
鮮血順著角鐵流到地上。
獄警辦公室。
王剛蹲在角落裡,面前坐著本中隊的獄政管教。手裡拿著他並不陌生的高壓電棒,時不時地“走走火”。
“為什麼打人?”
“是打架!”
“打人和打架不一樣嗎?”
“不一樣,一個是單方責任;一個是雙方都有責任!”
“你歪理不少啊!”
“我只是在說理!”
獄政管教拿著電棒站起身來。
“我會死嗎?”
獄政管教有些茫然。
“你在說什麼?”
“如果我會死,我很高興;如果我不會死,你嚇我又有什麼用?”
“你!你這是極端反改造!”
“對不起,我還是在說理!”
“反了你了,你以為國家專政機關治不了你嗎?”
“如果治不了我,我就來不了這裡。但是,你還代表不了國家!”
夜色如水。
反省號裡王剛又戴上了剛分別幾個月的鐵鐐。
“沒想到,下隊的第一天竟然住單間!”王剛自嘲地笑了。
一個月後。
反省號辦公室。
教育大隊大隊長和王剛隔著辦公桌對面而坐。
“考慮好了嗎?”
“我就沒有考慮!”
“王剛,你還年輕,什麼事情要看的遠些,不要光鑽牛角尖。不就是一份檢查嗎,寫了不就完事了!”
“我在想,如果我捱了打不還手,事情會怎樣處理。”
“唉!王剛啊,有些事情是隻可意會的,為什麼偏要說出來呢?譬如我們監獄幹警,看起來風光無限,但那只是勞改犯眼中的風光無限。其實呢?只不過是倉庫保管員罷了!國家將你們交給我們保管,等你們刑期服滿再將你們還給社會。再往深處說,你們刑期一滿就拍屁股走人,而我們呢,真正的無期徒刑!”
王剛笑了。
“咱倆一樣!”
這是大隊長與王剛的第十三次談心。
三年了。大隊長對他不錯,提拔他當了內務大組長,這可是有權又有閒的職務。曾有幹警不認同王剛,但讓大隊長一句話頂了回去“我就是喜歡有骨頭的人!”
王剛和剛入獄的小豆子瞎聊解悶。
“剛哥,聽說你剛入獄那會特猛,真的假的?”
“那會是李太白,什麼都不懂,什麼也不怕。要不說初生牛犢呢!”
“那你還不是混出頭了?”
“傻小子,我這是異數,當不得教科書。”
“那非得按勞改經說的:吃好點,穿賴點,幹部喊了跑快點!”
“嘿,你小子,還一套一套的!還有什麼?”
“多得是,你聽著:幹活時:不打勤、不打懶、單打不長眼;接見時:吃鱉、喝鱉、不謝鱉;打飯時:上打油、下撈稠、順著桶邊慢慢溜;睡覺時:日落西山、自我減刑一天!”
“哈哈‘‘‘‘‘‘你這小鬼淨學點歪的邪的!”
“別打岔,還有呢!”
“還有?你都快成神了!”
“這叫勞改金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人不鬼說胡話,前面揹簍、後面揹筐、左手抓香、右手拿槍、見佛燒香、遇鬼開槍、能摟就摟、能誆就誆!怎麼樣,經典吧!”
王剛若有所思地揮揮手“你先過去吧,我靜一會。”
“那好剛哥,我先走了,有事喊我。”
偌大的監舍只有王剛一個人,他躺在床上雙手放在頸下,默默回憶三年的歷程。
入獄頭一個月,聽聞上吊自殺七個,死囚得等家屬來認屍後,才能火化。一般停屍兩三天,屍體是停放在作業區煤場。自從有一次停放的屍體被老鼠吃掉半張臉後,從此再有非正常死亡的死囚,停屍處都安排兩人守屍,為防止守屍人睡覺,就發給守屍人一枚鈴鐺。從那時起,只要夜裡鈴聲一響,就知道又有人沒熬過去,先走了。此鈴名為“安魂鈴”。
入獄半年,本隊有個叫周星星的,死緩。想不開,準備越獄。便服、現金都準備好了,被老鄉兼同謀“點炮”立了一功。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