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踏在一條異界的小道上。因為爺爺在,所以讓我覺得此時是爺爺領著我慢慢從一個世界走向另一個世界。我們要去往的世界才是我們真真實實生活的世界。
走了一會兒,來到一條夾在兩座光禿禿的山之間的小路上,爺爺突然將手攔在我的胸口,壓低聲音道:“等一會兒,讓讓道。”
我不禁一驚。除了腳下的路虛幻得如一條隨風飄浮的白布條,走起來都沒有一點踏實感,前面的山山水水更是模糊不清。爺爺的眼睛雖然比我看得清,但是總不能他看見有人走過,而我連個人影都看不見吧?
心中雖有疑問,但是爺爺叫我停下,我便乖乖停下。
果然,很快一陣清涼的風從我們倆的前面掠過,嗚嗚的風聲如哭泣。我的臉上感到一陣擦了清涼油一般的颼颼的涼意。兩邊的山上枝葉搖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這陣風過後,我輕聲問爺爺道:“剛才過去的是什麼?”
“看山鬼。”爺爺道,“原來人們窮,家裡的柴火都要到山上去弄,有的人撿一些枯草乾柴也就罷了,但是貪心的人會掰樹枝,砍小樹。更貪心的半夜上山來偷樹。所以那時候每個村裡都有一個看山人。看山人手裡拿一個銅鑼,每到晚上就出來巡邏,看見有人偷樹就拼命敲鑼,叫村裡的民兵來抓賊。”
爺爺說的不假,不僅僅是山裡有看山人,連池塘邊都有看塘人,為的是防止別人釣魚。那時候稍大一點的池塘都是公家的,魚自然也是公家的,所以釣魚是不被允許的。
“看山人巡邏慣了,死後仍擔心自己守衛的樹木被偷,化成鬼了還要來守山。現在人們富裕了,村裡都取消看山人了,但是有人還聽到過看山人的銅鑼聲。”爺爺道,“不過,最近幾年倒是沒有聽人說起過銅鑼聲了。”
“是因為現在沒有人半夜出來偷樹了吧?”我問道。
爺爺笑道:“應該說是人們的生活好了。那時候我也出來偷樹呢,怪不得人,大雪天要凍死人,又沒有買炭的錢,不偷怎麼行?我們村裡很多青年就跟著我出來偷樹,因為他們知道我不怕看山鬼。”
我打趣道:“以前不怕,現在卻主動給看山鬼讓路了。”
爺爺呵呵笑道:“是啊。對比鬼來說,人更怕窮。窮穿了,就連鬼也不怕了。”
第十七卷 借胎鬼 第403章 不詳預兆
我跟爺爺就這樣且行且聊,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常山村與畫眉村之間的山路上。爺爺又咳嗽了兩聲,我不由得擔心問道:“爺爺,你很需要休息了,這幾天不管誰叫你幫忙,你都要拒絕,不然身體吃不消的。”
爺爺居然停下來,一手扶住路邊的桐樹,一手反過來輕捶後背,胸膛裡發出咚咚的迴響,彷彿他的身體裡是空的。
我急忙上前扶住爺爺,幫他拍打後背。
“幫我點根菸。”爺爺抬起頭來,臉色非常難看。
他一直都知道我反對他吸菸,在我面前犯上了煙癮的時候也只將香菸在鼻子前滾動一番又放回衣兜,可是,現在他卻叫我幫他點上香菸。
正在我猶疑間,爺爺扶住桐樹的手放到了我的胳膊上,我感覺到一陣寒意透過他的手掌傳到了我的肌膚之上,如同堅硬的松樹針葉扎透衣服。爺爺的手在微微顫抖,搖得我心中犯怵。我感覺到爺爺好像一棵被齊根割斷的桐樹,正吱呀吱呀的要往下倒。
“嗯,你的煙放在哪個口袋?”我決定這次不阻止他吸菸。我的手直接往他經常放煙的衣兜摸去。他在哪個口袋放煙,哪個口袋放火柴,哪個口袋放錢,我都一清二楚。我這樣問只是為了讓他轉移注意力,這樣也許可以緩解他的難受。
“在左邊靠下面那個口袋。”爺爺能感覺到我的手已經摸到了香菸,但是他仍努力回答我的問話。
我將香菸塞在他的嘴上,然後去掏火柴。
當煙與他的嘴唇接觸時,我聽見他的鼻孔里長長的撥出一口氣,如耕種了一整天的老水牛終於在鋪滿了金黃色稻草的牛棚裡躺下一樣。
可惜我很少用火柴了,爺爺的火柴一連劃斷了三四根,可是沒有一根能冒出火星來。我越用力,那火柴倒跟我作對似的越沉寂,讓我聽不到“刺啦”的爽快聲。火柴盒的一個磷面被我劃爛了。
爺爺輕嘆一聲,道:“你別太用力,將火柴頭挨在磷面上,輕輕一拉就可以了。”
我立刻沉下心來,按照爺爺說的做了。
“刺啦——”火柴燃了。如果對面有張鏡子,我肯定可以看見一張自嘲的臉。沒想到情急之下的我連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