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忘了水柔清,還是假裝不知道我李代桃僵。恐怕是說破了對他也沒有任何好處,才樂得做這個人情。我撇撇嘴,淡漠地睥睨絕美如霧的青年男子:乾坤殿前,龍涎香的煙氣瀰漫,他站在那裡,真真個如芝玉蘭樹臨風。難怪清兒會著他的道,死心塌地,什麼都不管不顧。我怎麼就沒早點想到,香雪海里私定終生,主持梅花節的可不正是太子殿下。高貴的出身,優雅的舉止,驚人的美貌,簡直就是完美情人的典型代表。要我再年輕幾年,也難免會心花花。
這樣的男人,多的是無數女子如飛蛾撲火般投懷送抱。也許他根本就不記得曾經有那樣一個眸亮如星子的女孩,在梅花的掩映下,羞赧而執著地盯著他,直到他察覺心動。男人一夜,女人一生,那個夜晚如他,只是一場香豔的邂逅,於她,卻是命中註定的劫。
“我知道他並不愛我,我也從來沒有奢望過。”她淡淡地對我微笑,“這個孩子本來就是意外的驚喜,是老天爺可憐我,才施捨給我的,有了這個孩子,我就有個念想。”
寶寶長的到底像不像他?我努力回想寶寶的相貌,卻驚訝的發現,腦海裡,他的面容模糊的近乎空白。
“清兒妹妹為何一直盯著本太子看?難道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太子莫名其妙地掃了我一眼,訕笑。
“太子哥哥最近實在是過於操勞了,好象都瘦了很多。”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眼睛,希望能夠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昊兒,你也要注意身體,處理政務可以慢慢學習,身體可馬虎不得。記住,你的身體可關係到國家社稷的安危。”皇帝慈祥而嚴肅地端凝著長子的臉,溫和地說,“確實是瘦了許多,趙之信,去,把東藩進貢來的那根千年首陽參拿來。你回去好好調理身子,今後你肩上的擔子會越來越重。鄭妃,昊兒雖然娶了親,可太子妃畢竟年輕,不知道冷暖,你這個做母親的要多照應他才是。”
“臣妾原先以為昊兒成了親就是大人了,現在看來,孩子終究是孩子,還得我這個做孃的操心。”鄭貴妃雖然口上嗔怨,眼裡可滿滿的全是掩不住的欣喜。皇帝親自過問起居,那是怎樣的殊榮。
總管太監捧著個描龍繡鳳的檀木盒子恭敬地呈上。
“昊兒,首陽參你拿回去,朕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的。”皇帝凝視太子的眼神與天下一般的慈父沒有任何兩樣。
“父皇!”太子“撲通”一聲跪下,泣不成聲。
“傻孩子,還不快起來。”皇帝寬厚地笑了,“朕平素對你一向嚴厲,不是因為朕不喜歡你,而是因為你身為皇長子,太子,中土皇朝的儲君,凡事必須嚴格要求自己。否則朕百年以後,你如何繼承朕的大業,這中土皇朝的千秋偉業誰來擔負?咱們既是君臣,更是父子,可惜這麼多年來,朕一直忙於國家大事,根本就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昊兒,你要記住,咱們帝王家,情分的深淺,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要用腦子去琢磨,用心去體會。馭臣之道也是如此,你得自己慢慢去琢磨。”
太子哽咽著,想要說些什麼,喉結滾動了幾下,依舊沒能說出口。
“昊兒,還不謝你父皇的恩。”鄭妃催促情緒有些失控的兒子。
太子漸漸平靜下來,領賞謝恩,遵旨退下了。
“皇上,昊兒這些天殫精竭慮地處理政務,他年歲淺,不知可有什麼紕漏。”也許是兒子離龍椅越來越近的緣故,鄭貴妃隱隱的也有了些國母的氣勢。
皇帝淡漠地看了一眼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女人,嘴角的笑容看不出是諷刺還是安慰,“祖宗體制,后妃不許干政。”
“臣妾不敢。”鄭氏慌忙跪下,身子因恐懼而瑟瑟發抖。
“朕累了,你也退下吧。”
唯唯諾諾的女人驚惶不定地退下了。偌大的乾坤殿,只有安息香燃燒時發出的輕微的“劈啪”聲。
已經太遲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再光芒萬丈,也終將會慢慢冷卻,瑟縮,被黑暗漸漸吞噬。
知道中了慢性毒藥又怎樣,知道龍涎香裡有古怪又怎樣。燈枯油盡的皇上也捱不過多少時日了。辛苦演這出溫情戲,是籠絡還是威懾。帝王的馭人之數,不是我一個小女子能夠看懂的。
我所能夠看懂的不過是皇帝病的古怪,太子囂張的古怪,貴妃恭謹的古怪。太多的古怪集中到一起就可以名曰“陰謀”,可惜我察覺到了真相,卻無力扭轉。龍涎香料中摻雜了忘憂散,本來無甚毒性的兩種東西混合到了一起,卻是極其頑固的慢性毒藥。除非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