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開玩笑地說:“這可是大書法家的字,一字鬥金,請先生猜猜。”
劉基看看宋濂,問:“這字如何?”
宋濂不誇字好,只笑道:“挺有個性。”
“個性談不上。”
劉基說,只有霸氣。此人夠不上書法家,再臨十年帖也許有希望。
宋濂發現張無忌臉色已不太好看,便捅了劉基一下,悄悄提示他別再貶了,有可能是張無忌的手筆。
劉基早猜到出自張無忌之手了,他不但不留面子,反倒扭頭問張無忌:“真的是你寫的嗎?”
張無忌不自然地笑道:“獻醜了,因為是禮賢館,大家都不敢題,我便不揣冒昧題了。”
劉基哈哈大笑:“你不必附庸風雅,這樣的字,今後千萬不要各處去題,以免貽笑大方。”
這話令在場的人大為震驚,人們無法想像,這話他怎麼能說出口,張無忌會是什麼感受?
李善長不斷地看張無忌臉色,陶安、李習、楊憲等人也都惴惴不安,不知怎樣收場。一旁的楊逍和韋一笑恨不得要把劉基給殺了,其他沒有行走過江湖的還算客氣的,只是在捏一把汗而已。
張無忌乾笑著說:“是,很是。”
他心裡雖然反感,也不好在這請賢的好日子裡發作呀。
不識時務的劉基仍不算完:“對於你來說,人們只看你的文治武功。倘你不留字,說不定人們以為你書法不錯,你留了,不恰恰倒了胃口嗎?”
張無忌已經裝聽不見,扭頭與章溢搭話了。
馮國勝對馮國用道:“這劉伯溫如此討厭,主公能容忍他嗎?”
馮國用道:“那要看他有無真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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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行人沿著青石甬道走入柏樹森森的庭院,依次透過五道大門,但見上下兩層的魁文閣高聳松柏之上,油飾一新,左面是碑廊,大成殿裡尊奉著孔聖人的塑像,旁邊是七十二弟子像,巨匾是宋代大書法家米芾題的“萬世師表”四個大字。
他們在第二進院子的天井停住,這裡有涼亭和幾株大柏樹。
劉基在這萬人敬仰的聖地,又一次不安起來。張無忌卻執意不肯為他們另擇居所。
張無忌又恢復了自信的常態:“我把四位大賢請到孔聖人的所在朝夕供奉,不正應當嗎?”
張無忌說劉基未免把孔聖人過於神化了,他說孔夫子的後世弟子多為官,《論語》成了升官的書。他認為孔子比孟子強,孟子有些話莫名其妙,是混賬話。
人們不知道他為何要貶孟子,也沒人敢問。
劉基卻對孔子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孔夫子一生並未認真當過官,他的《論語》也不過是和弟子們坐而論道的記錄。他就很懷疑,如果宋朝的趙普真的是用半部《論語》打天下,半部《論語》治天下,那豈不是說,背熟了《論語》人人都可以得天下嗎?可見趙普沒有講真話。
這話倒對了張無忌的脾氣,他說:“太對了,我就曾試過在《論語》裡找治國之方,可是沒有找到。做人嘛,不妨學學《論語》”
張無忌與四賢以及隨侍官員來到魁文閣二樓大廳坐定,張無忌先向李善長等說:“劉伯溫先生是天下大賢,我們能請來,實屬不易,今後不要用繁文縟節來打擾他們,我連官職都不敢委屈他,永遠稱先生。”
劉基說:“端人飯碗,總不能什麼也不幹。我們在舟中試著草擬了治世十八策,請過過目,不知有用否。”
張無忌接過來,說:“這一定是良策,回頭我細細地揣摩。”
他們的話題很自然地涉及到了佛性大師。張無忌稱他是自己的蒙師,劉基既在白鹿書院師從過他,二人居然可稱師兄弟了,關係又近了一層。佛性向張無忌力薦劉伯溫,反過來再勸劉伯溫出山輔佐張無忌,他是個搭雙橋的人,怎能不叫他們懷念。
張無忌想起佛性留下的“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九字真言,問劉基的看法。
“韜晦之計很需要,但不是不思進取。”
劉基說。
張無忌向他問計,對徐壽輝、張士誠兩股勢力,先除掉哪個為對?
劉基分析,張士誠不過是個暴發戶,鹽販子出身,沒有遠大目光,這種人不足慮。徐壽輝地廣藏富,兵強馬壯,威脅最大,他主張先打強者,一旦平了徐壽輝,張士誠就孤掌難鳴了。
張無忌不太理解,按常規做事應先揀軟柿子捏,相比之下,張士誠較弱,易於擊垮,為什麼要先打強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