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間已到鬧市,路上漸漸喧鬧起來,民宅漸少,店鋪林立,高者可達四五層,廣者更是連街連巷,繁華不可勝記。自在道上果然也不乏行人,皆悠然緩行,恰到好處地流露著一股既不顯張揚又不至讓人忽略的得意勁兒。王宿到了街口便該轉上東西向的歸影大街往官衙學府聚集的東城去,秋往事與秋隨風欲去的守命醫館本也在東城,如今既知日中前不開,便打算往別處去。正同王宿打聽城內名勝,忽聽前方一陣喧譁,遠遠便見前頭許多人紛紛脫了鞋襪跨上自在道去。兩人正自訝異,卻聽王宿笑道:“哈,你兩個好運道,又有富戶灑銀子了。”
話音未落,便見前方車道上緩緩馳來一輛四駕大車,車廂通體上等雲木,清香流溢,雕刻甚精,車頂敞著,高高立著幾名身著官服之人,一路駛一路高聲叫道:“容王府二王子江一望殿下進京,特買下葉公道炭火七日,供城中百姓任意行走,諸位可盡情享用!”
秋往事認出車上其中一人正是昨日相識的季無恙,只是相隔頗遠,便不曾招呼。身邊行人皆一面喊著“多謝二殿下”,一面爭先恐後地往暖烘烘的自在道上跳去,連車道馬道上也有人跳下馬迫不及待奔來。無人駕卸的馬倒仍維持原速往前跑著,想必是出自馴馬社。
秋往事看得嘖嘖稱奇,王宿笑道:“風都城最好的就是這點,天上時時掉好事往頭上砸。葉公道炭火撤了之後,拿這爭民望的權貴越發多起來,隔三差五便來一回,比沒撤之時也不差什麼。我瞧呀,你們也不必想去哪兒了,就沿著這葉公道走一回,出了風都城,可沒這等享受。”
秋往事還未出聲,秋隨風先點頭道:“這道是通往葉公府吧,好,我們就去那兒。”
王宿趕著時辰,便不再多說,問了她們落腳處,跟著眾人一同吼了兩嗓子“多謝二殿下”,就小跑著匆匆離去。秋往事笑嘻嘻道:“還是姐姐好,知道我愛看大宅子。”
秋隨風抿著嘴笑,跟著她脫去鞋襪擠在人群中下了自在道,一面慢悠悠道:“你不是想回家看看麼?”
秋往事會錯了意,拉著她手搖道:“咱們今日看大宅,明日看老家也一樣嘛。姐姐你慢慢逛,慢慢想,咱們閒得很,不想起來不離風都城。”
葉無聲與駱沉書當年歸隱,為免日後煩擾就此隱姓埋名。秋隨風幼時尚在風都,自然知道底細,秋往事卻自出生便在須彌山,只知自家父母曾在風都做官,卻不知便是名震天下的葉氏夫婦。秋隨風雖非存心欺瞞,但因父母從未在秋往事面前透過身份,便也緘口不提。這回既到了風都,料想早晚會被秋往事逼著尋老家,倒不如就趁今日隨便尋一處糊弄過去。當日葉公府對街拐腳處有一間失勢官員的棄宅,歸模不大,亦不起眼,她常進去玩耍,格局尚有印象,若今日仍在,倒正可借來一用。定下主意,便說道:“今日就領你去看,咱家就在葉公府邊上。”
秋往事睜大眼睛,訝道:“能住葉公府邊上,該是多大的官呀!咱家以前這麼厲害?”
秋隨風搖頭笑道:“沒多厲害,咱家是過去的老宅,葉公府後建,正好選了邊上的地罷了,攀不上關係。”
秋往事卻興頭不減,喜滋滋道:“葉公府是後建,皇宮卻是自古在那兒,能在皇宮邊上劃地蓋屋,必定是有來頭的!王宿認得許多官家子弟,待我改日託他打聽打聽,準定有人認識我們爹孃。”
秋隨風嚇了一跳,唯恐她當真尋出事來,一面後悔不迭,一面搜腸刮肚地尋著理由,將她拉到一邊小聲道:“往事,別鬧。你說爹孃當官當得好好的,做什麼忽然跑到須彌山?他們雖從未提過,卻總說官場兇險,伴君伴虎,未必不是得罪了什麼人避出去的呢。他們究竟做的什麼官,在咱們面前都不提,自然更不欲別人知曉,咱們別給他們添麻煩。”
秋往事聽著頗有道理,也鄭重起來,肅容點點頭道:“也是。咱們現在挺好的,也不必管過去的事,一會兒遠遠看一眼就走,誰也不驚動。”
秋隨風鬆了口氣,滿意地點點頭,拉著她隨人流向前走去。漸近城中央,遠遠便見到巍巍皇宮的重簷疊頂。向西不遠,幾乎緊挨著皇宮的赤紅屋頂,一片略低半頭的紅脊白鱗頂便是葉公府。
秋往事伸長脖子瞧著,一面同邊上行人打聽,一面扯著秋隨風道:“姐姐姐姐,他們說葉公府這兩日例行修繕,到守雁節至碧落節這幾日會開門任人遊覽呢,咱們到時再來一回!”
秋隨風隨口應著,無暇理會葉公府,一門心思找那間對街老宅,並未花多少功夫便在西頭街口發現了目標,經過十餘年後,一眼看去屋宇格局倒仍與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