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來號,那該是四姐,今早她上牢裡瞧那幾個被俘的顯將去了。”秋往事見他神色嚴肅,知道定是情形有異,便又問道,“可有什麼不對?”
“四姐人在,想必沒什麼,只是護衛似有些亂,一驚一乍的。”李燼之說著站起身來,扶秋往事側臥著道,“你歇著,我出去瞧瞧。”
腳步尚未邁出,屋角的一張輪椅忽“骨碌碌”地自行滑到床前。秋往事雙手往扶手上一搭,仰頭望著他直眨眼,顯然若得不到批准,便要自力更生了。李燼之拿她無法,只得嘆一口氣,將她抱上輪椅,在背後塞足軟墊,推著她向外走去。
兩人來到七府圍繞的中央大院,果見一群侍衛正層層疊疊擁著王落走來,個個神情緊繃,劍拔弩張。走近了些,方見隊伍最後有幾人抬著一張擔架,上頭躺著的人滿臉血汙,包著繃帶,看不清面容,卻是一身囚犯服色。秋往事見王落沒事,先放下了心,遠遠喚道:“四姐。”
王落早已看見他倆,便吩咐眾侍衛先行,自己徑向二人迎去。秋往事見她衣上裙上,乃至鬢角髮梢皆沾染著斑斑點點的血跡,雖知她無事,仍覺心驚,關切問道:“出什麼事了?那幫俘虜敢造反?”
王落卻不答話,先蹲下身隔著衣物輕輕撫過她背上傷口,又細細瞧了面色,查了血行心跳,方點點頭起身道:“好吧,瞧在五弟面上,準你下地半個時辰。”
秋往事咧嘴一笑,沒口稱謝。忽聽前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只見王宿急火火地飛奔而來,腳步未定便先喘著氣問道:“姐,出什麼事了?我瞧見阿陸他們抬了個人往醫堂去了,衝眼一看還只當是你,魂沒嚇掉了我的!”
王落抬手安撫著他,笑道:“好了好了,沒什麼大事,有個俘虜意圖行刺,已被殺了。”
王宿面上殺氣一凜,冷冷道:“好膽!是抬回來那個麼?”
卻聽李燼之冷笑一聲道:“不是,那個還活著。哼,這年頭竟還有人玩這等忠勇護主的老把戲麼。”
秋往事與王宿微微一愣,也旋即反應過來,皆抬頭望向王落,見她微微一笑,點頭道:“沒錯,這人是盧烈洲身邊親信副將,叫許暮歸,你們想必都知道。當時那刺客借傷病之名訛我近身,趁我隔著鐵欄替他剜爛肉時奪了我的刀,將我制住,便是這許暮歸出手相救,殺了刺客,自己面門上也捱了一刀,”她抬眼一掃三人,嘴角如有深意地一抿,淡淡道,“丟了一隻左眼。”
“一隻眼?”秋往事“嗤”地一笑,語帶調侃,眼中卻殊無輕鄙之色,反倒帶著幾分敬重之意,“這許暮歸倒是條漢子,真捨得本錢。只可惜,如今亂世,人心不古,‘信任’二字價碼忒高,他便再加一隻眼,只怕也仍嫌不夠。”
“姐姐,你怎如此不小心。”王宿未及理會別的,先埋怨道,“大哥說你多少次了,別見了傷員病號便犯糊塗。你當自己是醫士,旁人眼裡可只瞧見你是容王妃。平日裡有二嫂跟著倒也罷了,如今二嫂不在,我瞧你還是少出些門,要出也得帶足人手。”
王落見他面容憂慮,歉然笑道:“這次是我大意,本想著隔著鐵門出不了岔子,再說我也並非手無縛雞之力。哪知那刺客竟是個修方圓法的,我一碰他便樞力渙散,使不上半分力。”
秋往事聽得“方圓法”,與李燼之互視一眼,冷笑道:“方圓法?那多半便是當日隨盧烈洲來搶裴節的那個了。這人能被盧烈洲帶在身邊,想必也是心腹,竟沒隨盧烈洲戰死,反倒甘為俘虜,八成是有所圖謀。他同許暮歸,多半是合計好了共演今日這出戏,一人捨命,一人偷生,只求騙得咱們信任,尋隙替盧烈洲報仇。”
“也未必就是苦肉計,或許這許暮歸就只是想謀個出身呢?”王宿聽得許暮歸為救王落瞎了一隻眼,不管他真心假意,畢竟有些好感,“我瞧還是待查清楚了再說,萬一冤枉了他,豈不是我做弟弟的有負於人。”
“這你倒不必擔心,冤不了他。”李燼之語聲懶懶的,似帶著幾分蕭瑟之意,“他同四姐往日有怨、近日有仇,如今捨身相護,必有所圖。為了護主可以連命都不要,如此忠烈之人,又怎會在舊主屍骨未寒之時便死心塌地投了新主?不管他是否同刺客合謀在先,今日所為,目的都絕不單純。”
王宿皺眉不語,似仍不欲接受。秋往事輕輕一嘆,靜靜望著他低聲道:“六哥,還有一點,你不曾同盧烈洲交過手,或許不明白,他的強,足以讓人視作神明般死心塌地。若是我,跟過他之後,絕不可能再跟別人。他忍辱偷生,為的只能是報仇。”
王宿雖心下悵悵,也知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