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悶地不作聲,此時見秋往事已走,便不再遮掩,皺眉看著王落道:“姐姐,你老實說,你可是看上了她的自在法,想要她替我們賣命?”
王落眸色一深,微一抿唇:“她如此身手,如能為我所用,確是容府之幸,我不能說沒有這層考量。但我說我與她姐姐神交已久,卻也並非虛言,她縱不是天樞,我自也會領她回府照顧。我可向你保證,除非她自願從軍,否則我絕不相強。”
王宿神色略平,悶聲道:“一旦下了山,只怕她縱是將自在法修到一品,終也免不了嘆一句身不由己,姐姐你可知道她出身釋奴營?”見王落點頭,接著道,“她九歲便入了釋奴營,能活到今天其中也不知有多少慘烈,好容易劫後餘生,當真便該像她姐姐說的,遠離塵世,平穩度日,又何必再來趟這渾水。更何況,”王宿略垂了垂眼道,“釋奴營的覆滅,與我們也頗有干係,當日是五哥使反間之計挑撥孫乾借釋奴營之力殺掉高旭,方有了即望山之變,她的姐姐……可說有一半是因我們而死的。雖說亂世之中,各安其命,但我終是覺得,於她有愧。”
“這些我又何嘗不知。”王落面沉如水,難辨情緒,“正因有愧,我才想帶她下山,也好略事補償,你莫非當真覺得她一人在此孤獨一生便是好事麼?我讓她下山,也是讓她多一份選擇,若是她終究還是決定回來,屆時我絕不阻攔。”
王宿長嘆一聲:“隱跡山林,自在逍遙,卻又有什麼不好。沙場險惡,我是怕她會成為第二個小竹。”
“小竹的事卻是我們大意了。”王落神色一黯,“她的靈樞可是你收了?”
王宿點點頭,自懷中摸出何小竹身上的圓形配飾,這一塊卻是通體純白,無一絲雜色:“小竹總算去得還安心,可若能活著,又何必非往生殺場中去呢?這亂世烽煙,能少沾染一些,總還是少沾染一些的好。”
方定楚在一旁緩緩搖頭,眼中平靜得無一絲波瀾:“阿宿,你不曾見過往事殺人時的樣子,那一身的氣魄,高傲得直似立於眾生之上。我在樞教中時見過不少品級更高於她的人,卻無一個能有她這般氣勢。她絕非甘於隱跡山林,一生平淡之人,這三年來隱居於此,一來是為了她姐姐遺言,再來,只怕也是在等待時機。阿落話裡的意思,你當她真的聽不出來麼?她既然答應下山,便已是決定要重入生殺了。”
王宿心中悵悵,一時怔忡,卻聽王落接著道:“不錯,她在這裡,過得並不會好,否則她姐姐的樞痕也不會至今不褪。你莫看她面上平常,可她頃刻之間殺盡徐子敬一眾三十餘人時,那樣深重入骨的恨意,連我亦覺膽寒。只怕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她心中的結,並非日復一日的平靜便能化解的。”王落語聲略頓,抬頭直看入王宿雙眼,“阿宿,她只怕從來,便不曾自釋奴營中走出來。”
王宿心頭一震,定定望著她說不出話來,良久方嘆了口氣道:“但願真能如她所說,她能在山下,找到她的自在之道。”
王宿所中之毒算不得厲害,喝了王落幾副藥後很快好轉,三日後已可行動如常,其餘幾人傷勢皆不重,也已能夠上路。三日之中羅翔領人清掃谷中積雪,以免他日上路時留下蹤跡。孫乾屬下也已發現木屋所在,幾番派人突擊均全軍覆沒之後,再也不敢冒進,只守住了出谷之路靜等援兵,這日又有大批人馬趕到,當下又有蠢蠢欲動之相。王落等見敵勢已大,當即決定立刻上路。
眾人各自收拾,秋往事除了隨身衣物,便只包了一件破破舊舊的黑色披風帶走,王宿走到她身邊,四下打量著道:“便只帶這些麼?”
“也沒什麼可帶的了。”秋往事攤攤手,“只有我娘留下的一些書籍,路上帶著也不便,橫豎已收在隱秘處了,想來沒什麼問題,待回來時再取吧。”說著上上下下環視了一圈,“只是這屋子還是我爹孃十八年前初來此地時建的,當中空了整整五年,再回來時竟也仍是好好的,這一次,孫乾那些手下卻恐怕是不會放過它了。”
王宿目中鋒銳之色一閃:“乾脆咱們先去把他們引開,回頭再想法甩了便是。”
秋往事“噗嗤”一笑:“這卻又是何必,不過是間屋子,今後我也不住這裡了,留著也無非是個念想罷了。”
王宿肅容看著她,沉聲問道:“往事,你這一走,山下便是滾滾激流,屆時再要回來可便未必這般容易了,你當真已想好了?”
秋往事盈盈一笑,神色清朗,眉梢眼角卻盡是一往無回的決絕:“六哥,我十歲初上戰場時便已知道,要活下來,便無論如何艱難,都只能一步步往前走,若是退得半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