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窮,你爹是窮。就對不住了。”翁上元涎笑著。
“聽說外邊的支書都趁錢,還有車坐。”翁大元說。
“是,是,我親眼見過。”
“那你的支書還當個啥勁兒?!”
“那你叫你爹去幹啥?”
“愛幹啥就幹啥。”
翁大元也不知道倒底叫他爹幹啥。
到了那個路口,翁大元還要用上次那個法子截車。翁上元攔住他,“大元,這次叫我來吧;你將來要成狀元哩,弄出個好歹咱擔當不起。”
“狗屁!”
……
爺兒倆正爭執著,一輛卡車過了路口,老遠就響著車笛,離他們遠遠地就站住了。司機探出頭來,“小傢伙,快帶你爹上來吧;你再那樣截車,就把咱嚇死了。”
竟是上次那個司機。
坐在車上,翁上元說:“大元,咱真順哩!看來,你要蹬轉了。”
“狗屁!”
三
翁大元果然考上了。
這在後嶺引起巨大轟動。這是後嶺自古以來發生的一件大事。
村裡老少真誠地來翁上元家祝賀——
“咱一瞧,這大元就是個龍子,連蟲畜都怕他哩!”
“大元從小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有脾氣;有脾氣的人,有大出息啊!”
“還讓人家大元掙工分,人家不是掙工分的命啊!”
“就是,人家支書家的孩子能是笨蛋麼?!”
“……”
祝賀的人,每人都還帶來賀禮。一籃子雞蛋,又一籃子雞蛋,還是一籃子雞蛋……鄉里鄉親的還有啥,就只有雞蛋。那雞蛋堆了一屋地。
劉淑芳小心地擺動著雞蛋籃子,“這人要是蹬轉了,就步步都轉;你瞧,正愁大元的學費呢,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翁上元嘻嘻笑,“真是老孃兒們習氣!”
晚上睡不著,劉淑芳說:
“大元,等你出息了,接你爹我倆出去過,也跟你過兩天山外邊的好日子。”
“接。”
“大元,等到了那天,你給咱娶一房城裡的兒媳婦,漂漂亮亮的,像那個尹……尹文。”
“屁!嘮嘮叨叨的,你還知道個啥?!”翁大元不耐煩地說。
劉淑芳吱地一聲哭了起來,“誰有不如自己有哩,還沒咋著,就嫌棄咱了。”把翁上元哭火了:
“翁大元,你小子沒啥了不起的!是你爹土炕上揍的,是你娘土炕上養的!別不知道自己姓什麼,要規規矩矩老老實實地做人,省得今後栽跟頭!”
翁大元給拍蒙了,竟抽抽咽咽哭起來。
兒子一哭,劉淑芳又受不了了,“瞧,大喜的日子,這叫個啥。”見兒子哭個不停,鼻子一酸,也哭了起來。
翁上元不吱聲了,也把腦袋捂在被窩裡偷偷流淚——能養出個有出息的兒子,他不容易啊!
……
翁大元臨走的那個晚上,他對翁上元說:“爹,咱爺兒倆再喝兩口。”
“不喝!”
“為啥?”
“明兒我得送你去,喝多了就沒法騎車了。”村裡買了一輛腳踏車,翁上元剛剛學會騎。
“送個啥?一個自己的兒子。”
“那可不對,你可是咱後嶺的念想。”
翁上元揉了一口袋好菸葉,“這個你帶上。”
“帶它幹啥?學校又不讓抽菸。”
“咱管不了那麼多。咱個窮家破業的,沒啥給你帶的;就幾把菸葉是咱後嶺的特產,沒事兒你聞聞那味兒,別忘了本。”
“……”
第二天,全村人把翁大元送到村口。千叮萬囑,鄉情殷殷。翁大元望著那密密的人群,掉下了眼淚。那人群中,本來應該有一個最親愛的人,便是他的老同學,他的美麗的七姑姑;但是沒有,永遠也不會有了,他傷心透了!
遠離了人群,在前邊推著腳踏車的翁上元說:“大元,快上車吧。”
“不,爹,咱爺兒倆走走吧。”
“那哪兒成哩,我兒子出息了。”
翁上元騎上了車,那車搖擺不定,又把他晃了下來。他剛學會騎車,車技太臭;再加上腳下的青石子路,那個車子沒法能走得穩。
翁上元又騎上了車。經過一番艱苦努力,好不容易才把那車的軲轆弄得穩當了一點。“大元,快上車。”翁上元急急地招呼。
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