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人始終攥著他的手,無論身邊怎麼折騰,有多少人來了又走,耳旁由瑣碎的交談歸於安靜寧和,都始終沒有放開。
蘇時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生命值勉勉強強掉到十八,就再也磨蹭不下去,過了一晚上,居然還有了隱隱回升的趨勢。
大概是也感覺到了他身上生機的恢復,那隻手終於鬆開,輕輕覆上他的額頭,極輕地舒了口氣:“還好,退燒了。”
好個大西瓜。
二十四小時的麻藥特效正好到期,周身的瑣碎痛楚一齊捲土重來。胸悶氣短頭暈目眩,傷口牽扯著絲絲拉拉地疼,胃裡似乎尤其悶痛得厲害。
蘇時忍不住蹙了眉,咬緊牙關別過頭,才總算沒有一不小心疼得叫出來。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戴納。”
維諾不知道他的變故,只當他還在賭氣,力道輕柔地攔住蘇時的身體,小心地扶著他重新平躺回來:“但你的自作主張,可一點也不比我的好到哪兒去。”
像是責備的語氣,卻又偏偏放得極溫和,尾音終於洩露出些許劫後餘生的輕顫。
“你要是配合我的自作主張,現在沒準都站在總統府,向全國人民釋出演說了。”
蘇時氣不打一處來,別過頭悶哼一聲。
要是能死在響徹全國的勝利演說裡,絕對悲壯得要命,經驗點都能保住不說,完成度說不定還能拿個特等。
居然會有這麼不務正業的主角。
還敢對他振振有詞。
像是看穿了他的念頭,那隻手忽然將他重新緊緊攥住,嗓音驀地喑啞下來:“那你呢?”
“我——”
當然是微笑著倒在黎明的黑暗裡,倒在所有人都唾罵聲中,然後把所有的真相埋葬進歷史的塵埃裡!
蘇時氣急敗壞地轉過頭,迎上那雙眼睛裡似乎已經盛不下的痛楚暗色,忽然沒了底氣,不自在地抿了抿嘴。
根據他對主角的瞭解,如果這句話答上來,維諾大概轉頭就會告訴所有人他的苦衷,把他辛辛苦苦攢的經驗點都敗個乾乾淨淨。
賠不起賠不起。
迎上他顯然是在心虛的神色,維諾的瞳色愈暗,呼吸也越發粗重。
這個人到現在,居然都還是一心打算送死的。
蘇時已經服了軟,卻發現對方似乎還是越來越生氣。轉動著目光試圖開口,原本守在床邊的人卻猛地翻身覆在床上,將他圈在了手臂之間。
粗重的呼吸預示著顯然不妙的發展傾向,蘇時下意識迎上對方的目光,本能地低聲開口:“維諾……”
他還是頭一次這樣叫出對方的名字,沒有了掩人耳目的冷漠寒意,尾音甚至隱約柔和地揚起來。稍帶了鼻音的語氣溫潤又柔軟,帶了分明的示弱意味。
維諾忽然低下頭,將額頭抵在他的額間,聲音沙啞輕忽:“戴納,你騙了我很久。”
不像是質問譴責,反倒像是壓抑到了極點的控訴,明明已經疼得喘不上氣,卻偏偏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做不了。
只能看著那個人獨自行走在黑暗裡,然後忽然縱身撲進火焰中,將自身燃成灰燼。
來守護那一絲微弱的光明。
明明氣他的不自惜,氣他一聲不吭地沉淪進泥淖中去,氣他折騰出來的這一身的傷病,可那些叫人觸目驚心的傷痕,又分明大半都是源於自己。
維諾的胸口急促起伏,小心翼翼撫上蘇時柔軟的髮尾,力道分明放得輕緩,卻依然帶了難以自制的顫慄。
有冰涼的液體落在臉頰上,蘇時心口微縮,目光終於黯淡下來。
“對不起……”
他還沒來得及說下去,忽然被維諾吻住了雙唇。
維諾的眼睛裡燃燒著暗色的火焰,呼吸急促粗重,力道卻依然放得極溫柔極小心,只片刻就向後收了回來。
現在的戴納,經不起哪怕最輕微的強硬侵略。
或許是在忽然得知對方被綁架的驚懼後怕時,或許是在他替自己擋下那一槍的血色中,也或許更早,就在那雙眼睛一閃而過的暖色裡。
驚覺真相的愧疚悔意,渴望著對方活下去的強烈衝動,和連自己都難以解釋的那一份莫名的悸動,不知何時糾葛著植入他的血肉,想要拔…出來,都是鮮血淋漓的疼。
大概是被自己突然的動作嚇懵了,身…下的青年瞪著一雙眼睛望著他,怔忡地微張著口,倒是一點兒都沒了鐵血元帥素來冷漠高傲的架勢。
戴納的唇形偏薄,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