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懲罰的常天亮。由於是常天亮讓拿軍餉放貸的呂團長吃了大虧,又
由於重機槍營計程車兵不滿長官剋扣軍餉而臨陣倒戈導致戰局崩潰,要治常天亮的罪
真是輕而易舉。在點明常天亮所犯罪過的同時,馬鷂子又為他尋了一條全身而退之
路:拿錢放貸款,完全是在做生意,況且常天亮還是代表商會。心裡越來越有數的
常天亮趕緊從所賺得的銀元中拿出兩千元送給馬鷂子。
馬鷂子沒有不收之理。轉眼之間,大米就由每兩百斤九萬五千元法幣漲到四十
萬元,淮鹽由法幣六萬元一百斤漲至三十萬元,湖南青布則由每匹法幣五十萬元漲
至一百八十萬元,一塊銀元更是可以兌換法幣九千元。軍隊是硬的,經濟是軟的,
政府靠著這一軟一硬才能不垮臺,像現在這樣既軟不下去,又硬不起來,只怕是卵
子上面試刀,太險了。
反政府的第三野戰軍分出大部分兵力去大別山北部參加信陽會戰以及襄樊攻堅
戰,另一部分調往淮河以北,為淮海大戰作戰役鋪墊,遍佈大別山區的政府軍亦步
亦趨地跟蹤而去。西河上下出現多年來少見的交戰雙方勢均力敵的局面,作為攻守
要點,縣城的奪取與丟失,經常是一夜之間的事。大部分情形是,失守的一方糾集
起本方在附近的地方隊伍,氣勢洶洶地奔殺而來,另一方見勢不妙,不等交火便落
荒而逃。不久,他們又會以同樣的方法,再次奪回縣城。這種攻守轉換之頻繁實在
是史所罕見。董重裡什麼也做不了,只想著如何將縣政府的一幫人活著帶出縣城,
然後又要想如何將他們平安地帶回縣城。
過完年,很快就到了三月十八日,傅朗西突然派出三個團的兵力,包圍了縣城。
事先得到通知的董重裡,明白自己勉力維持的縣國民政府已是壽終正寢了。他將全
縣的軍政檔案盤點好,要求馬鷂子不必再戰了。馬鷂子沒有阻攔董重裡的獻城,卻
也不肯就此繳槍,他帶著自衛隊主力連夜溜出北門,翻過軍師嶺,順西河而上跑到
天門口。
一晃就到了四月,國民政府從去年秋天開始發行的金圓券,已經從一元銀元兌
換兩元,變成能夠兌換三十萬元了。又過了一個月,一元銀元已值到金圓券五百四
十萬元。常天亮在馬鷂子面前算了一筆賬,當初呂團長剋扣軍餉強行貸給商會的兩
億法幣,如果留到今日,只值銀元兩角四分七厘多一點。
馬鷂子摸著那隻僅存的耳朵仰天長嘆:“常瞎子呀常瞎子,你不是算賬,是在
算計我的心!”不等常天亮辯解,馬鷂子又說,最厲害的是自己算計自己。前些時,
雪家的收音機裡還在說有長江天塹作為屏障,政府軍將要重現當年赤壁大戰的輝煌,
從北方來的人民解放軍,一定會像當年曹操的百萬大軍那樣,被打得只剩下一條華
容小路供其逃命。
“西河都幹了,街邊的小溪還能流到哪裡去呢?”馬鷂子這麼說著,心裡卻還
不服氣。與對手對抗近二十年,哪怕死到臨頭也要翻個白眼呀!
清明節剛過,祭墳的香火還在冒煙,從東北三省一路打過來的人民解放軍第四
野戰軍,便開進了他們的最高指揮官的老家黃州城,並從附近的團風碼頭南渡長江。
清明過後是穀雨,不管是嫁了人的,還是沒有嫁人的,只要是年輕女子,沒有不盼
著這一天的。
穀雨一到,她們就可以去那長滿新芽的茶樹林裡,躲得深深地大聲唱些風流民
歌,既撩男人,也撩女人,既撩別人,也撩自己。假如唱得好好的一對男女忽然沒
有聲音了,一定是兩個人已經像青枝綠葉一樣摟在一起,或者已經解了衣服鋪在地
上,男人看地,女人望天。等到歌聲再起,一定是更加風流,這一年的茶葉肯定格
外香醇。白天採茶夜裡炒,走在天門口街上,將鼻子憑空唆一下也能覺得滿嘴津甜。
新茶的芬芳瀰漫了三天,雪家的收音機就傳來南京城被攻破的訊息。不到一個
月,由大別山區退守武漢三鎮的政府軍桂系首腦不得不再次下達總退卻的命令,於
五月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