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鷂子帶著自衛隊對付一下就行了,可如今,還沒見著傅朗西他們的人影,卻要用
馮旅長的精銳主力來應對,還有,從前他們哪敢輕易攻打縣城,現在卻像放野火一
樣,一燒就是一大片,縣城一丟就是多少座,此消彼長,長眼睛的都看得很清楚呀!
“這是我那岳父老子教給你的吧?”滿心疑惑的馬鷂子罵罵咧咧地數落段三國,
十幾年來從沒像自己這樣真心擁戴過國民政府,也沒有像杭九楓那樣死心塌地跟著
傅朗西跑,哪條路上活得好,就往哪條路上鑽。
“這種事還要人教?”線線太想提醒馬鷂子。這些年段三國沒有做錯一件事,
包括想方設法不讓馬鷂子殺杭九楓和一縣。萬一時局真的逆轉,有杭九楓在天門口
撐著,不說凡事有人內應,至少也能在家裡吹些溫柔之風,不使外面的殺氣影響到
家裡。
馬鷂子當然不會聽線線的話。有條有理的槍決持續了三十天後,終於在一片按
捺不住的氣氛中演變成一場屠殺。
那一天,按照柳子墨的天氣預報,應該有一場雨。早上起來,家家戶戶的炊煙
都不肯往天上飄,一絲一縷全都貼在過往行人的臉上。紫陽閣大門開啟後又虛掩上
了。馮旅長心情惆悵地站在小教堂前,從安徽一帶撤到天門口後,他就沒有見過梅
外婆。不遠處鐵匠鋪的洪爐也在生火,用風箱吹出來的煙更濃,貼著街面飄浮過來,
將眼前的人和物遮掩得朦朦朧朧。突然間,有人躲在濃煙中開了兩槍,馮旅長聽見
自己身上的一塊骨頭清脆地斷裂開來。他很快發現,斷裂的是自己的右手臂。
這時候,打黑槍的人已被聞訊趕來保護他的人抓了起來。呂團長來得較晚,聽
說那人是一名重機槍手,無論如何也要親自審訊。半小時後,兩聲尖銳的槍響再次
劃過天門口上空。盛怒之下的呂團長在審訊中拔出手槍擊碎了那名重機槍手的頭骨。
後來呂團長說,打了這麼多年的仗,槍一出手便自然而然地瞄準了對方的要害,而
自己本來只想將那傢伙的兩隻手臂打斷。至於這次暗殺的動機和背景,“用不著多
費口舌,肯定是傅朗西暗中策劃的,他們沒有力量來與我們對打,以為只要除掉旅
座您,換了別的人來掌舵,就能放這些人活命。請旅座聽我一句話,共產黨的有些
人神經還真是用鋼鐵做的,零敲碎打一個月了,就是搬不動他們。對付鋼鐵就要用
鐵匠們的辦法,用烈火往死裡燒,用大錘往死裡打。”呂團長的話被馮旅長的一聲
哎喲打斷了。
馮旅長還想像往常那樣揮動手臂,由劇痛引發的汗水在他身上流成了一條河。
狂躁中的馮旅長終於下達命令,將關押在小教堂裡的人全部押到河灘上,架上重機
槍狠狠掃他孃的。
夜裡,柳子墨預報的大雨終於落了下來。屋頂上整整一夜沒有斷流,西河裡的
水漲得很快,拋在河灘上的數百具屍體,在秋季的洪水中橫七豎八地順流而下。
“第三野戰軍再不集中主力來找我們算賬,就不是共產黨了!”
馬鷂子線上線面前說什麼都信心十足,從最早的工農紅軍,到現在的人民解放
軍,名字再改,也是換湯不換藥,想當年八面威風的日軍小島北旅團尚且被馮旅長
的保安旅打得臉不是臉,屁股不是屁股,第三野戰軍的槍炮火力哪能與之相比!只
要他們敢來,除了全軍覆沒,不可能有別的下場,甚至根本用不著桂系第七師和第
四十八師前來支援。一旁的段三國忍不住提醒馬鷂子,不要忘記當年之所以將小島
北的軍隊打得大敗,既有王參議所說一人就可以抵三個主力師的柳子墨,還有與馮
旅長珠聯璧合的傅朗西和杭九楓。
當過幫手的人一旦成為對手,情況就大不相同,只要使上四兩力,就有可能撥
動千斤之重。
馬鷂子將眼睛一瞪:“你這是幫誰說話?”
段三國說:“女婿,你未必連基本的規矩都不記得?”
一家人正在說話,遠處叭叭地響了幾槍。緊接著便是十幾支輕機槍和衝鋒槍的
連續射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