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費太說。
“媽,難道他真的是——”費揚頓住,他沒辦法對著怪異的橡皮人說出哥哥兩個字。
費太含著淚,點點頭。
此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長長的悲嘯,似人聲,又如狼啼,一聲連著一聲,聲聲相接,單調,呆板,全無平仄,全無起伏,卻像是一根粗重的鐵鏈,重重地、狠狠地,在空氣中揚鞭划動著,將寂靜的夜空攪拌得支離破碎。
費揚聽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他想起花圈店那個肥婦和知心二姨說過的話,這聲音的確慘烈,像鬼怪,也像截肢斷手後的悲鳴。難道有關鬧鬼或是人體實驗的傳言,就是因此而生?他狐疑地別過頭,看向費太。
“那是你的姐姐,我可憐的孩子,她一到夜裡,就疼得滿地打滾啊……”費太淚落如雨。
藥道 第十六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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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揚迫不及待地驅車趕到醫院,三步並作兩步,飛奔上樓,在知意的病房裡,找到了知心。知心正端了一大盆熱水,幫著于斌,為知意細細清洗頭髮。
“姐姐肯定是頭髮癢癢了,”知心對費揚說,“她老是下意識地伸手去撓。”
費揚欲言又止。
“這回舒服了吧?”于斌一邊為知意輕輕按摩頭皮,一邊柔聲與她說話。知意在半睡半醒之間,眉頭舒展,唇邊露出微微的笑意。
許爸爸在為知意削蘋果,削好了,切成小塊小塊的,放進榨汁機裡。那隻榨汁機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古董物,居然需要手動。許爸爸一下接著一下地搖動手柄,便有淡綠色的蘋果汁緩緩淌出來。費揚搭訕著說,伯父,您歇一歇,讓我來吧。
“不用了。”許爸爸面無表情。
費揚訕訕的。
于斌用一條幹毛巾把知意的溼頭髮包起來,小心擰乾。知心去洗手間倒掉了髒水,拾掇拾掇,回來拉拉費揚的衣袖,小聲說,走吧。兩人一前一後朝病房外走去。許爸爸突然抬高嗓門叫道,知心,該給你姐姐喂果汁了。
“知道了,我馬上就來!”知心說。
她拉著費揚的手,一路跑了出來。住院部大樓的背後有一大片樟樹林,在林中一站定,知心就氣喘吁吁道,說吧,有什麼事?
“你怎麼知道我有事?”費揚笑了。
“你那臉上,七情六慾,什麼都藏不住!”知心嘟一嘟嘴。
費揚忍不住伸出手,將她一把拉到自己懷中,使勁抱住她,久久久久地不願放開。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知心掙脫開來,驚奇地望著他。
“不是人體實驗,”費揚顛三倒四地說著,“我問過我母親了,北塘製藥廠根本就沒有什麼人體實驗,千伶拍攝到的怪物,其實是我的親哥哥和親姐姐……”
“你的親哥哥和親姐姐?”知心不置信,“你在說什麼呀?”
“我母親告訴我,我的哥哥姐姐是一對孿生兄妹,他們一出生,就是畸形,身體有多處斷裂,而且長期被病痛所折磨,”費揚急急地說道,“在夜裡,疼痛加劇,他們沒辦法睡覺,只能拼命折騰自己,也折騰看護他們的人,因此在北塘製藥廠,除了看門人之外,所有的人,都是在大白天休息。”
“那些恐怖的叫聲,就是他們劇痛時發出來的。”費揚補充。
“你母親怎麼會突然跟你說到這些?”知心問。
費揚把頭天夜裡的事詳細告訴了她。
“這麼說,你的哥哥去世了?”
“是的,”費揚臉色哀傷,“我的母親說,哥哥和姐姐一出生,就被宣判了死刑,大夫斷定他們活不過十歲,但是在奶奶和父親母親的精心照顧下,他們創造了醫學奇蹟,多活了二十來年……”想到血脈之親遭受到的苦難,費揚的眼眶不由得溼潤了。
“不要難過了。”知心心疼地抱住他。
“知心,你不知道,在得知真相以前,我是多麼的惶恐不安,我害怕會辜負你、會失去你,”費揚再度摟緊她,“如果我爹真的搞出了殘酷的人體實驗,我不曉得自己要如何面對你、面對你的家庭、面對世人的譴責和鄙視……”
“別說了……”知心掩住他的嘴,他們對視著,然後緊緊地、長久地擁抱著,彷彿恨不得幻化成兩塊魚化石,骨肉相連,從此不再分開。
“你的哥哥姐姐,為什麼會有這麼嚴重的缺陷呢?”當他們手牽著手,慢慢朝住院部大樓走去的時候,知心問了一句。
“關於這一點,我也問過母親,她給我講了一個很長,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