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已經紛紛揚揚下了一個星期,腳底下厚厚的積雪因為受到擠壓而“咯吱”作響,枯燥單調地重複著同一個音節。
時已近黃昏,本就灰濛濛的天空,被厚厚的一層雲翳遮擋得更是透不出一點振奮人心的亮色。一身疲憊地從練功房出來,鳳夕只感覺全身痠痛難耐,不由使勁垂了垂活動過度的腰背。
往常的這個時候,她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寢室,美美地泡個熱水澡,然後將全身埋在柔軟厚實的被褥之中甜甜地睡去,偶爾還會做一做美夢,夢見自己登上了舞蹈藝術的巔峰,在鮮花與掌聲中笑得酣暢淋漓。
可是今天,腦細胞好像活躍得有些過度,手指也因許久沒有體味到那圓潤光滑的觸感而有些發癢。鳳夕緊了緊身上的風衣,黑白分明的眼底浮上一抹笑意。
一行小巧細碎的腳印從學院南面的教師公寓樓一直延伸到隔了兩條主道的學生宿舍,卻在離宿舍不足十米遠的小型綠化草地邊緣陡然一轉,轉而朝校門方向綿延而去。
伏月國是全球數一數二的發達國家,伏月國的首都東應市自然也是全球最繁華的都市之一。一路行來,兩邊高樓鱗次櫛比,盤曲虯結的立交橋上車如流水,恰如這個龐大的城市巨人那生生不息流動著的血液。
地鐵出口處,一棟造型別特的建築吸引了鳳夕的注意,或黑或白的棋子顆顆分明,整整齊齊地排列成“圍棋會所”幾個伏月文字。
鳳夕起先是衝著它奢華卻仍顯雅緻的大門與招牌而來的,但是走進來,卻發現它內部的裝潢與人氣,遠遠勝於棋社之外裝飾的豪華。
鳳夕喜愛下棋,她的水平已經能與專業四段的棋手進行一戰。在成為專業棋手和舞蹈家兩種前途與理想的交鋒中,後者取得了勝利,但這並不表示她就放棄了圍棋,天夏國內所有知名的圍棋社都有她的足跡,她在與眾多高手的對決中尋找和體味著自己生命中的第二種生涯。
但是,像這種內部竟然有三層高的棋社,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在天夏國,即使是最有名的圍棋社,也不過是在蜿蜒了二十級階梯之後設了一層雅座,還從沒有見過分為三層的圍棋社。都說伏月國民對圍棋的熱情是全世界最高的,光從那必須把腦袋仰成一百八十度才能見得一斑的天花板,還有那座無虛席的人群,大概就可以證明了。
感覺有人進來,站在前臺的女招待迅速轉過臉來。進來的是個女孩兒,準確地說是個十分漂亮的女孩兒,再準確地說,是個十分奇怪的漂亮的女孩兒。一身黑色風衣使她倍顯成熟與穩重,但與她的衣著不相襯的是,耳邊兩側的幾縷長髮用一隻可愛的粉色蝴蝶銜在腦後,束住瞭如黑瀑般垂瀉在身後的烏黑秀髮,再襯上小巧精緻的臉蛋、挺直英氣的鼻樑和白皙晶瑩的肌膚,又分明是個活潑嬌俏的女孩兒!
“歡迎光臨!”女招待上身微微向前一傾,臉上掛著伏月國女性特有的職業性微笑。
“謝謝,呃,這裡好像都是中老年人,不知道大家的棋力如何呢?”第一次來到異國的圍棋社,並且如此奢華熱鬧,鳳夕心裡一陣緊張。
“大家水平各不一樣,最好的就是與專業棋手一戰,也是可以的。請小姐在這張表裡填上你的姓名和棋力,這樣方便我們幫你安排合適的對手。”女招待從抽屜裡抽出一張表格,雙手捧至女孩兒面前。
鳳夕低頭看著表格,嘴角淡淡揚起,卻是猶疑不定。
女招待垂手恭立在臺後,眼睛卻偷偷瞄向正低頭看著表格的女孩兒,視線掃向她的唇角,最後定格在她微微垂斂著的雙眸,一時竟然有了種錯覺,彷彿面前這個面有難色、猶豫不決的,不是這個初次見面的女孩兒,而是他!
女招待思索片刻,抽回了表格。“我這裡有位老顧客,棋力是我們這裡最好的,你願不願意和他下一盤試試呢?”
“棋力是最好的?”鳳夕略一沉吟,抬眼看了看笑容滿面的女招待。眼前這個女子,有著伏月國女性傳統的大眼睛,眼神清澈柔和,光彩熠熠,但是鳳夕總感覺其中並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樣清澈無疑,似乎充滿了……試探?
“好,我也想請他指教一二,麻煩您帶路。”
“吶,春日,那個女孩好像不是我們伏月國的人吧,你怎麼連表格都沒讓她寫完就讓她和騏俊先生下呢?騏俊先生可是我們這裡棋力最高的人哦。”
說話的是一個看起來有三十多歲的平頭男子,從鳳夕進來,他就一直坐在女招待身旁的寬椅上喝著咖啡。寬大的墨鏡掩住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每個推門進來的顧客都在無意識中被他犀利的目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