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右想沒有活路,也不知當初參加革命,現在又在這縣裡當個頭目是為了什麼,於是就在一天晚上,懷揣著老母親的照片,從他所住的家屬樓上跳了下來。家屬樓有六層高,本來應該摔死,可他首先落到了一個腳踏車棚子上,在車棚上砸了一個洞,又落到地上,所以沒有摔死,只摔斷了雙腿。從此孫實根成了個癱子。但造反派並沒有饒過他,說這地主分子想自絕於革命,從此用大籮筐抬著他四處鬥爭。這年四月,他的老母親在家鄉悄然去世,終年七十六歲。當時孫實根正在外邊坐著蘿筐四處挨鬥,並不知道。村裡賴和尚等人也沒有讓人去通知他,只是派了幾 個民兵草草將她埋進了亂墳崗。
孫家老太太死後三個月,村裡又發生一次大動盪。這次動盪來自上邊。本來一切都大局已定,但突然事情又發生變化。賴和尚在公社一直依靠的是甲派,被打倒的趙刺蝟依靠的是乙派。一開始乙派佔上風,後來興起奪權,甲派奪權勝了利。賴和尚也就是在這時候奪了趙刺蝟的權,成了大隊支書。本來大局已定,甲派在人事上都已安排妥當。但突然有這麼一天,有一個大人物到這縣上來,說了一句話,又改變了甲派乙派的命運。大人物坐車在街上走,看到街裡牆上有乙派殘存勢力貼的一條標語:〃大局已定,乙派必勝〃。當時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也許是天意,也許是巧合,當車子開到那裡,他念了一遍那條標語,點了點頭。大人物吃了一頓飯,下午就回去了。但他上午點的那一下頭,卻留給縣裡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乙派要東山再起,向甲派再奪權,說甲派奪權奪錯了;甲派說大人物讀的是〃大局已定,甲派必勝〃,大人物吃飯就是由甲派頭目陪同的,要集結力量鎮壓乙派的反撲。這風波波及到村裡,本來該趙刺蝟東山再起,向賴和尚再奪權;賴和尚應該鎮壓趙刺蝟。但由於上次趙刺蝟的〃鍔未殘戰鬥隊〃敗得太慘了,趙 刺蝟離開村子住到了閨女家,趙刺蝟的副手馮麻子、金寶都被裝進了監獄,〃鍔未殘〃的隊員也被賴和尚收編了,樹倒猢猻散,難以成什麼氣候。賴和尚得知這一訊息後,還趕快做出一個規定:不準趙刺蝟從閨女家回村。本來考慮他在臺上時,肯定貪汙過村裡一些錢財,帶到了閨女家,準備調查追究,現在又做出規定,只要他不回村,不破壞村裡的安定,可以暫時不追究。這規定做出以後,趙刺蝟真是三個月沒回村。賴和尚有些放心。但這時他領導班子內部,又發生嚴重分歧,令他頭疼。革委會主任李葫蘆自當了革委會主任,倒很老實聽話;但革委會副主任衛東衛彪,似不滿足他們的位置,背後常有 些活動。衛東本來有野心,賴和尚知道;衛彪對他不滿意,他也知道。但賴和尚知道他們兩個之間也有矛盾,所以安排在自己手下很放心,沒想到他們兩個有一天會重新聯合起來,背後搞名堂。衛東衛彪之間,過去因為路喜兒是鬧過很大矛盾,但上次路喜兒在戰鬥中已經死亡,兩人又都已成家娶了老婆;雖然當初衛東曾獨霸過一段路喜兒,但也只是摸摸索索,沒得到什麼實質性的便宜,也令衛彪放心,所以兩人關係有所緩和。現在兩人又都對賴和尚有意見,便開始重新團結起來,共同對付賴和尚。兩人對賴和尚的意見是:一、上次在職務安排上,把革委會主任安排給李葫蘆,沒有安排給他們,處事 不公;二、透過一年多共事,發現賴和尚和趙刺蝟沒有什麼區別,應再做支書,也應打倒,支書索性應由他們來做。賴和尚覺察後,覺得最好的解放辦法是將他們撤掉,但衛東衛彪兩個長期掌握著〃偏向虎山行〃和〃捍衛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兩個戰鬥隊,手下已弄起一幫人,一時也不敢動他們。衛東衛彪也覺得現在不比以前,以前勢力都在人家手裡,自己只是一個小雛;現在羽毛豐滿,何不借 這再奪權的風試巴試巴?只是如何才能把賴和尚趕下臺,自己的勢力如何用,兩人還缺乏經驗。為此兩人曾揹著賴和尚、李葫蘆單獨吃過幾次〃夜草〃。商量的結果,都覺得賴和尚不好打,和風細雨他不會下臺,應將兩個戰鬥隊中自己的人公開拉出去。但在團結不團結、保留不保留李葫蘆的問題上,兩人又有分歧。衛東主張全部打倒;衛彪說將賴和尚一個人孤立起來,更利於打倒。同時兩個人又覺得自己名聲都太小,不足以扛起重新拉隊伍的大旗,衛東主張將已經倒臺的趙刺蝟請回來,挑趙刺蝟做大旗;打倒賴和尚以後,咱們做正的,讓趙刺蝟做副的。衛彪說這樣固然可以,但怕趙刺蝟不同意。所以他們還想與住在閨女莊上的趙刺蝟進行一次秘密接觸,看他同意不同意。衛東和衛彪商量的結果,沒幾天被賴和尚知道 了。賴和尚一夜沒有睡著。第二天,撇開衛東衛彪,召集一些戰鬥隊的小組長,也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