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樹玩要,他朝氣十足地四處奔跑,我覺得早苗一定是搞錯了。但是,弘樹在放學的歸途中跌進凍結的河川裡,受凍、溺水,死掉了。
我告訴早苗這件事。
“就跟早苗說的一樣。”
“哎呀這樣死掉了啊死掉死掉死掉了……”她一次又一次重複“死掉了”。從這個時候起,我覺得早苗的樣子突然變得不對勁。我沒辦法明確地說明,但是她的口氣就像變了調,十圓硬幣以瘋狂的速度移動,選擇不成意義的字排列。我無法抵抗。這時我的手簡直就像被某個強而有力的人給抓住一般,右肩底下的整隻手臂都被十圓硬幣拉著走。
“你不能救弘樹嗎?”
“他不要靠近河邊就好了”。
現在想想,我的心是多麼地膚淺啊。你會輕蔑我嗎?醜陋的我,比起失去朋友的悲傷,更為自己有早苗跟在身邊而感到安心。在那之前,我似乎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勇敢、深情、優秀的人。我深信即使站在死亡的邊緣,自己也具備有接受並克服它的力量。
但是,實際上的我是多麼地渺小啊。我害怕死亡。不僅如此,還想要利用早苗的預言,迴避神明決定好的命運。
死亡,總有一天一定會降臨到每個人身上。對於這種絕對的、無法逃避的局面的恐懼,推動我走向扭曲的方向。
為了開口問一個問題,我煩惱、沉默了多久?在一番掙扎之後,我從顫抖的嘴唇間擠出話來:“……我……什麼時候會死?”
十圓硬幣毫不迷惘的滑行動作,讓人感到它完全看透了這個世界,以及預言是絕對不變的。
“還有四年你就會死掉會痛苦地死掉”。
我整顆腦袋彷彿燒了起來。還有四年,這遠比我自己預期的壽命要短暫得太多,我無法接受。
“我要怎樣才能活命?”
我祈求似地問早苗。十圓硬幣以瘋狂的速度在紙上滑動。
“不——告訴你”。
燒灼般的焦躁感讓我全身顫動起來。至今為止,早苗從來沒有任何不肯告訴我的事。
“拜託你,告訴我。”
我哀求地詢問活命的方法。
“你什麼都肯做嗎”。
我點頭。
“那就變成我的孩子”。她停頓了一下之後,繼續這麼說。“那樣我就給你永遠的生命”。
我做了何等恐怖的事啊!不知道祈求永恒生命背後的真正恐怖,也不去思考早苗的真面目,我只是被死亡的恐懼所束縛,接受了她的要求。
“你說了你說要變成我的孩子了”。
十圓硬幣興奮無比地選著字。我從食指底下那個薄薄的金屬片上,感受到一股深不見底的冰冷。但是我的腦海裡,一次又一次反覆浮現朋友掉進河裡,在痛苦與絕望的最後變得冰冷的形姿。不久後,朋友的臉變成我的臉,我的心終於為了逼近四年後的自己的死相而狂亂。
“沒錯,沒錯。我要怎樣才能變成你的小孩?”我急切地問。
“把身體交出來把人類的身體人類的身體交出來我會給你更強壯的身體那樣你就不會老也可以永遠活下去了”
我想我哭了。我一面嗚咽,一面懇求似地點頭。
明明是大白天,房間卻一片陰暗,被寂靜所籠罩,成了我與早苗對話時總是感覺到的、脫離現實的異質空間。這種時候,雖然實際上看不見,但是我總是覺得同一個房間裡站著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東西。它像是以年幼小孩般的小巧身體,悄悄地站在跪坐的我背後。同時,它也像是巨大到無視於房間的大小,無邊無際地擴充套件在虛無的空間裡。那一定就是早苗吧。
我覺得她輕輕地把手放在嗚咽著顫抖的我的肩膀上。那一瞬間,原本幽暗的房間恢復了明亮,外頭的冷風呼嘯聲也復甦了。一開始,我感到猶如自黑暗生還般地舒適,就如同從死亡的恐怖中被拯救了一般。以某種意義來說,這並沒有錯:但是那個時候我還沒有發現到,為了逃離死亡,我選擇了比死亡更殘酷的道路。
從此以後,就算我用狐狗狸大仙遊戲呼喚早苗,她也絕不再出現。以她來看,應該是覺得沒有回應我的義務吧。因為那個時候,她和我的契約已經完成了。
天帝妖狐(4)
杏子
至今為止,杏子家有兩個家庭共同生活著。身為屋主的祖母和兩個孫子,還有租借二樓房間的田中正美和她的兒子。杏子覺得兩個家庭之間幾乎沒有分別,吃飯或買東西都是一起。杏子把正美當成姐姐一樣仰慕,對方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