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恆怔了怔,心裡慢慢咀嚼著明燈大師的話語,從裡頭隱隱悟到了點什麼。
明燈大師笑著看著他,將吃盡的雞骨頭用紙包好,遞給楊恆道:“待會兒把這些雞骨偷偷帶出去埋了,別讓真菜他們瞧見。”
楊恆困惑道:“為什麼,你是這裡的方丈,還怕被他們說嗎?”
明燈大師嘆道:“用你剛才的一句話,誰讓我是他們的師父呢?既然不能讓他們跟我同流合汙,就只有裝模作樣保持點兒師道尊嚴。”
楊恆收起雞骨,道:“大師,我覺著你和其它的和尚尼姑,還真有些不一樣。”
明燈大師道:“嗯,那也難怪。我是半路出家的野和尚,從前自在逍遙慣了,這些清規戒律想守也守不了。”
楊恆詫異道:“原來您是半路出家的,我還當您從小就做了和尚呢。”
明燈大師拍拍一頭亂髮的腦門道:“慚愧,慚愧,我比你只多做了八年和尚。”
楊恆更驚訝了,問道:“那您這麼快就升到了法融寺的方丈?”
“我有個好師父啊,”明燈大師一笑道:“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誰是您的師父?”楊恆想了想問道:“您和我師父不是同門師兄妹麼?”
明燈大師道:“別問那麼多了,都是出家人管他同門不同門。對了,下午受過了罰,你還敢不敢跟我去捉野狗吃?”
楊恆一下將明月神尼的教誨拋到了九霄雲外,說道:“當然敢,為什麼不去?”
明燈大師打了個飽嗝笑道:“好,好,好——總算碰到個臭味相投的小朋友。”
楊恆笑著沒說話,心裡隱隱遺憾,為何自己的師父不是這位風趣豁達的明燈大師,而偏偏是個古板乏味的明月神尼?
第一集 撥草瞻風 第四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光陰荏苒,歲月倥傯,轉眼楊恆在峨眉山上又度過了兩個多月的時光。
每一天,他都翹首盼望著母親的身影,希望母親能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和父親一起帶著他離開雲巖宗回到曾經的家鄉。
然而每一天都是失望與悲傷。宋楊氏始終沒有回來,甚至沒有一點訊息。他問過明月神尼不下數十次,可師父也不知自己的母親到底如何了。
有時候楊恆傷心極了又怕人笑話,便只能一個人躲進屋裡用被子蒙上頭偷偷地痛哭一場,然後擦乾眼淚又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走出門去。
明月神尼忠實地履行著一個做師父的責任。但與其說撫育楊恆是一個責任,更不如說是她在盡心盡力地兌現著對明曇師妹的承諾。
無論有多繁忙,除非下山外出,每天下午她都會來給楊恆授課。
《金剛經》講完了有《法華經》,《法華經》教完了還有《楞嚴經》、《法句經》、《禪林寶訓》,反正佛家經典浩如煙海,不怕楊恆會學完。
可楊恆對這些佛家經典顯然毫不感興趣,要麼打著哈欠在腦袋瓜裡溜號,要麼盡是提些刁鑽古怪不著邊際的問題,故意難為明月神尼。看到師父生氣,他不僅不會害怕,反倒以此為樂。
這一天授完課後明月神尼起身欲走,忽聽楊恆在身後喚道:“師父!”
明月神尼回過頭,問道:“你對我剛才講授的那段佛經,還有什麼不懂的地方?”
“不是,”楊恆搖搖頭,道:“您整日給我講佛經,什麼時候才肯教我劍法?”
明月神尼最怕他問這個,顧左右而言他道:“吃過晚飯後記得將經文抄寫一遍。”
楊恆怒道:“你為什麼每次都不肯答應?你怕我學成了劍法回去滅照魔宮找我媽媽救我爹爹,送了性命還給雲巖宗添亂,是不是?可就算你不教,我將來也定要去東崑崙,誰也休想阻攔!”
明月神尼喝道:“放肆,有這麼跟師父說話的麼?”
楊恆也發了狠勁,梗著脖子道:“你推三阻四不傳我劍法,算哪門子師父?”
明月神尼面色一下變白,沉聲道:“你越是胡鬧,我越不會傳劍!”
楊恆甩手往外就走,口中叫道:“不傳就不傳,我再不求你!”
他大步流星的衝出法融寺,跑著跑著,他忍不住對著路邊一株古木狠命踢打,發洩胸中鬱悶。
兩個月了,母親杳無音訊,父親也依然生死未卜。而他卻在這峨眉山上,號稱天下正道翹楚的雲巖宗裡蹉跎歲月,整日與佛經木魚為伴!
楊恆越想越悲,狠狠抓著堅硬幹枯的樹皮,把臉在上面來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