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泥……
一身白衣的少女搖著破扇子,大模大樣的從臨風居走出來,打了個飽嗝,回眸一笑,曼聲吟道:“與君別於此,紅楓落如雨……真乃絕妙好詞。”
身後的年輕人摸了摸肚子,深有同感的嘆道:“那隻雞的屁股好大啊,咱們虧了!”
少女嘴角抽了抽,合攏摺扇,正想說什麼,一個陰測測的聲音伴隨著凌厲的殺氣,從後面飄了過來。
“看起來,你小日子過得還挺不錯!”
蘿蔔與青菜齊飛,籮筐並板磚一色!
白衣郎感嘆著,他忽然覺得,也許,自己的骨子裡是一位狷狂而瀟灑的詩人。
蹲在翻倒的板車後,抱著頭,小心翼翼的圍觀,看那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瘋子衝江舒雪大喊大叫。
是仇人?
嗯,也許,不然為什麼臉孔如此扭曲,目光如此兇惡,出手如此剛猛……可是,打了半天,只把那死丫頭旁邊的人打了個半死?
“你這個混蛋不是死了嗎?怎麼還沒死,為什麼也不告訴我一聲,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嗎,你還有良心嗎!”
嘖嘖,聽聽啊,多麼幽怨而感人的質問啊,這是被騙了財還是劫了色,是被無情的拋棄了還是被殘忍的羞辱了啊?
唉,這年頭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沒定力了,一點小事至於這樣嘛。
那年輕人在悲傷的流淚,在激動的喊叫,在……啊,怎麼在溫柔的擁抱?
喂!有沒有搞錯?
白衣郎覺得很無聊, 這年頭,當街撒潑的瘋子越來越多了哈。
一隻母雞驚慌失措的向他撲過來,踩著他的頭頂撲騰了出去。
白衣郎一臉木然,良久,伸出手去,摸了摸頭頂。
溫熱的,新鮮的,帶著強大生命力的——雞屎。
看戲的人很無奈,演戲的人更悲傷。
江舒雪覺得自己快被折騰死了。
謝天驕的眼睛是血紅的,嘴唇是顫抖的,臉色是蒼白的,聲音是嘶啞的。
“……所有人都說你掉到江裡去了……”
“媽的,你這死丫頭又不會水,我真的以為你死了……”
“我找了你足足五天,我甚至不敢閤眼,我怕做夢夢見你真的死了……”
“雲瀟那個混蛋呢?武煙閣的人呢?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會被追殺?”
江舒雪很哀怨,她被謝天驕搖得頭暈眼花,一肚子好菜都快吐出來了。
她看了白衣郎一眼,只看了一眼。
僅僅這一眼,白衣郎突然站了起來。
他一臉嚴肅的走到謝天驕身邊,深深吸了一口氣:“兄弟,你太激動了!”
語畢,一記手刀砍向他脖頸,謝天驕應聲倒地。
江舒雪緩了口氣,正要向白衣郎表示感謝。
白衣郎冷著一張臉,止住了她的話頭,平靜的問:“你欠他多少錢?”
“啊——”
“難道是玩弄了他的感情?”
“呃——”
“該死,這傻小子不是喜歡你吧?”
“唔——好像。”
白衣郎抿了抿唇,低頭看了一眼暈過去的謝天驕,輕輕嘆了口氣:“好端端的年輕人,怎麼這麼想不開,生生就這麼毀了啊!”
“喂——”
見到江舒雪的那一刻,謝天驕是激動的,是欣喜的,也是惱怒的。
他苦苦找了那麼久,煎熬了那麼久,然後看到江舒雪施施然從酒樓裡出來,酒飽飯足,還有心情賣弄風雅,身邊還跟了個陌生的小白臉。
他有理由惱怒。
可他終究是欣喜的。
然而,江舒雪的心情卻完全不同。
“阿郎,如果我把他找個地方丟掉……”她蹲在地上,仔細看著被白衣郎拖回家的謝天驕。
“不是吧,這小子哪裡得罪你了,看他對你一往情深的樣子,你還這麼對他!”白衣郎很不滿,“激動成那個樣子,我看他是真的喜歡你……”
“我知道,可我不想看見他。”江舒雪嘆了口氣,無聊的用手指在謝天驕的身上戳戳搗搗。
“為什麼?”
“因為……”江舒雪咬了咬唇,“看到他,我就會想起很多我不想想起的事。”
所謂故人,便是過去的人。
過去的人,過去的事……曾經甜蜜的,歡樂的,美好的,如今殘忍的,悲傷地,不想回首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