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豔書
作者:白衣郎
楔子
很多年後,有一個人告訴我,在他的心裡,我是一個絕豔於世的女子。
他說他永遠也忘不了初次見我的那一瞬間。
白衣少女衣帶當風的側立在西子湖畔,發如鴉羽,眉若遠山,宛如無數少年仗劍江湖時心中那一點深藏的夢。
彼時,我正在那人的別院裡喝酒。
聽到這裡我覺得牙齒有些哆嗦,所幸閱歷多了,終不至於作當年那無知無畏的少女形狀,將含在嘴裡的上好女兒紅噴他一臉。
平復了心情,我抬眸看他一眼,面上依舊風輕雲淡。
對面安靜坐著的那人,雲瀟,天雲帝鄉少主,文采風流,武功超絕,心思之機敏,謀略之深沉世所罕見,最重要的是,他生了一幅人人稱羨的好皮相,江湖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其實,能與他同桌對飲;我實在應該覺得榮幸異常。
可惜我近來心境蒼老;看過了佛經,自覺頗有些看破紅塵的名士高人風範;於是面對此風華絕倫的男子;眼觀鼻鼻觀心;淡定的挾起一箸秘製蘿蔔絲,優雅的放入口中,咀嚼。
唔,不愧是柳樹巷老蔡師傅家的手藝,好生甘甜爽口。
他見我不答話,也不失望,在他那脈脈如水的目光下;我覺得自己瞬間變成了三四歲滿地打滾吵著要糖吃的童子。
可在下明明已二十有六。
這真是罪過。
於是我悲天憫人的拈花一笑看漫天神佛瞬間黯然失色。
而他的眼神彷彿藏著這深秋的夜色,涼而悠遠。。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我一直很喜歡雲瀟,他有著我所喜歡的那種風雅的名字,有著我所喜歡的那種風雅的氣質,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異常符合我的品位。
只可惜,我與他的相逢實在太不風雅,那簡直成了我一生的噩夢。
一直以為我第一次與雲瀟相見是在那個雨夜,那時的我像一隻褪了毛的狗,無奈無聊於是也就無賴的躺在爛泥裡,還是一直中了毒的賣相不佳的狗,估計拿去狗肉館子也是要被橫挑鼻子豎挑眼。
就在那種尷尬的場面下,我遇到了他,一身華衣,撐著把青紙傘,身後斜著一枝開得正豔的桃花。
桃花於少女時的我,一直是很美好的事物,尤其是當它和一個賞心悅目如雲瀟的年輕男子扯上關係的時候。然而,若我以死狗的狀態出現在其中時,卻又是多麼讓人無語淚先流!
幸好事實並非如此。
細細印證雲瀟的話,我不由得開心起來。原來,他第一次見到我,是在我追殺江湖著名採花大盜納蘭如玉的途中。納蘭如玉名不副實,竟是個貌不驚人的猥瑣男子,讓滿心憧憬江湖美男的我大失所望,又發現這廝偷香竊玉用的居然是迷香□這等下三濫手段,於是一怒之下將他打成豬頭,掛在城門上示眾三天,方才出了一口惡氣,然後,幻想破滅的我惆悵的立在西子湖邊,想看看傳說中江南秀士的風采以慰我懷。
那時,江南的柳絮正飛舞,而我打馬而過,青蔥年少。
彈指紅顏芳華易老。
一眨眼,已是十年。
……
人生若只如初見,願為香塵隨馬濺。
師兄與師妹
臨安,江府別院。
積雪浮光,有紅梅一枝,斜過牆頭,殷殷如血。
幾騎遠遠而來,當先一人青衣白馬,劍眉星目,氣度沉穩內斂,一臉倦色下卻有著掩不住的焦慮。
門前持竹帚掃雪的灰衣小廝抬眼,不由得一怔,隨即輕呼:“可是許公子回來了?”
青衣男子翻身下馬,一扔馬韁,攔住門房,沉聲問道:“七小姐呢?”
“回公子的話,七小姐在疏影苑賞雪。”小廝垂下頭。
許輕寒今年不過二十三四的年紀,雙親早早離世,因生母是江老夫人的好友,便被江家撫養長大。他天分高,仗著手中一柄月痕劍,二十出頭便已是江湖中數得上的人物,又因人沉穩細緻,頗受江家老夫人信任,雖是外姓,在江家的地位卻不同一般。
穿過幾重院落,許輕寒停下腳步。
雪悄無聲息的飄落。
梅樹下立著一個素衣少女,撐著把四十八股的紫竹傘,鴉羽般美麗的長髮鬆鬆的挽著垂落,那寂寥的神韻頗像一幅寫意的畫兒。
少女在看枝頭的梅花。
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