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口地吐著鮮血。我沒想到她已經病成那樣。看著三輪車遠去,也絕沒有想到那竟是永遠的訣別。
鄰居的小夥子揹著我去看她的時候,她正艱難地呼吸著,像她那一生艱難的生活。別人告訴我,她昏迷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我那個有病的兒子和我那個還未成年的女兒……”又是秋天,妹妹推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黃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潔,紫紅色的花熱烈而深沉,潑潑灑灑,秋風中正開得爛漫。我懂得母親沒有說完的話。妹妹也懂。我倆在一塊兒,要好好兒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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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記愧(1)
多年來有件事總在心裡,不知怎麼處置。近日看《幹校六記》,錢鍾書先生在書前的小引中說,若就那次運動(當然是指“文革”)寫回憶的話,一般群眾大約都得寫《記愧》。這話已觸到我心裡的那件事。錢先生卻還沒完,接著寫道:“慚愧常使人健忘,虧心和丟臉的事總是不願記起的事,因此也很容易在記憶的篩眼裡走漏得一乾二淨。”我想,到了把那件事白紙黑字記錄下來的時候了,以免歲月將其遺失。這樣,也恰好有了篇名。
1974年夏天,雙腿癱瘓已兩年,我閒在家裡沒事做。老朋友們怕我寂寞常來看我,帶書來,帶新聞來,帶新的朋友來。朋友的朋友很容易就都成了朋友,在一起什麼都談,儘管對時勢的判斷不全相同,對各種主義和思想的看法也不再能徹底一致。那年我二十三歲,單單活明白了一點:對任何錯誤乃至反動的東西,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