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景昕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恨?
誰恨誰?
“我好恨她!恨她為什麼這麼倔犟。她就不能柔軟些,再善良些,我知錯了啊,我會補償她。她為什麼不願意再相信我一次!”
“我兩個月沒有來看她……可她明明知道,我的心我的眼,一時一刻也沒離開過。為什麼不能說句話。只要稍微露一點意思,我早就飛奔過來了……”
“我怎麼能放棄……若能,她早就死了!她為什麼這麼蠢,蠢到不肯看一看我的心。或者她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無視我的感情,故意仗著我對她的感情肆意傷害!景昕,你說,她有多歹毒……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歹毒的女子。”
“她要死了,她馬上要死了!她想用死來報復我!我知道,我不會上當!我不會為她難過,更不會為她難受痛苦!她休想得逞!”
景昕乍聽,還以為兄長終於想通了,恨不能大笑三聲,以表示痛快!可緊接著,他看到景暄轉過頭來。不知是否錯覺,月光下的景暄,面帶恨意,可鬢角已星霜點點……
……
“哇……”
是不是每一剛剛出生的嬰孩都要嚎啕大哭?應該吧,來到這個痛苦的世界,要承受各種各樣的苦痛,不哭怎麼行呢?俞清瑤覺得隨著孩子離開她的身體,那一股強撐著的生命力也在源源不斷離開她。
就要死了嗎?
也許……是幸運吧!
活了兩輩子,最後的執念也就是孩子了。她的思緒的,想到過去被人辱罵“老女”那段日子,別的同齡女子拖兒帶女,她卻孑然一身。自我安慰說,有了孩子是個拖累,生得出養不活。可改變不了她想做母親的心啊!
現在,她什麼都有過了。沒遺憾了。
“叫他來……”
默兒忙忙的出去了。
聽說產房汙穢,多有男兒怕有“血光之災”不肯過來的。景暄肯不肯來?不來也好,相見不如不見。
可景暄來得太快了,彷彿只是她閉一下眼,積攢少許力氣,再睜開就看見小心翼翼、眼帶溼意的景暄站在面前了。胸口喘息著,指著襁褓中還在哇哇大哭的嬰孩,
“可惜了,是個女孩……”
景暄連看都沒看一眼,生怕俞清瑤消失不見似地,緩緩的靠近,用力握緊她的手。濃郁的血腥味還沒消散,可景暄什麼都感覺不到,心理眼中只剩下俞清瑤一個人。
彷彿天地只剩下他們兩個。
他想到平凡的初見,想到迎娶她過門,想到那幾年平靜的夫妻生活,更想到那天他恢復光明,從城門口帶兵進來,而俞清瑤夾在百姓中朝他默默的一跪……
也只有霎那,他什麼都不敢想,什麼都不敢做。
心理只有一個念頭,只要她能活著,她肯活著,讓他付出什麼代價都行。恨他嗎,報復他嗎,可以,只要活下來,生生世世折磨他,他也願意!
也許知道即將大限,俞清瑤的面部表情異常柔和,趁著還有幾分力氣,交代後事——
“孩子……交給你的平妻撫養吧。幸好是女兒,不礙著你們將來的小世子,嫁妝什麼,也都齊全……”
景暄沒有說話,閉上眼,一滴淚滾滾落下。
這個時候,他恨極了趙瑰玉,如果沒有趙瑰玉,他不是就可以說“你不要死,你死了我們的孩子無人教養”。可現在,他沒有資格說了。
她知道,臨死之前說這種話,趙瑰玉一輩子就毀了,永遠不可能得到丈夫的寵愛。可那又怎樣呢,她不想忍受了,也不必顧及自己死後別人怎麼活!景暄不是蠢人,她什麼想法,怎麼會猜不到?如果他不剩一點情誼的話,她說什麼,想什麼,只統統不理,她還能從地府中挑出來咒罵誰麼!
“我死後,不必立墳。燒一把灰,撒進通江水。若想祭奠,只往通江岸邊燒紙就完了。若生辰死寂都無人記得,也沒什麼不好。我這一生,細想痛苦居多,而歡樂也不少。可恨我始終愚弄,不知活得糊塗才是難得。”
景暄已經痛得無法說話。他輕輕摟著妻子,強忍著淚水的肆虐,告訴自己,忍耐,一定要忍耐。就好像廣平活著時候,朝不保夕,忍耐才是唯一的武器。
那個時候,他為了活命肆無忌憚的利用周遭一切,算計一切,迎娶俞清瑤就是其中的一環。在她面前做戲,扮演一個無辜而被皇帝猜忌的臣子,真可謂得心應手。她能力一般,可用盡全力維護他。他從來不覺得不妥。總是理所當然的接受一切。內心裡不是沒有自得——不過是個傻女人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