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遵旨,便爾下跪。內侍哪知宣華夫人的心意,見她口稱遵旨,明明是承允了聖意,遂將金盒授與宣華,返身而出,覆命煬帝。煬帝問起宣華情形,內侍便依實說了,煬帝自是欣話。
哪知宣華夫人接了金盒,立起身子,隨即從容對眾宮女道:“我因一時之憤,失手將小鴛打死。聖上寬洪,命妾飲鴆自盡,你們不必驚慌。”眾宮女聽了,都嚇得面面相覷,有幾個心腸慈軟的宮女,已是忍不住流淚。只見宣華夫人神色自若,輕輕揭開了金盒蓋兒,望到盒中,眾宮女同時拜伏,歡呼恭喜夫人。 宣華夫人卻驚得花容失色,珠淚簌簌滾落,手兒抖個不住,手中所執的金盒,抖得跌落在地上,便把盒中的一個彩色同心結子,跌出了盒中,拋落在地,花花綠綠的耀人眼睛。宮女們趕忙拾起,就口吹去了灰塵,依舊承入了盒中,卻去放在宣華夫人的枕畔。宣華夫人想不到盒中不是鴆毒,偏是一個同心結子,自己竟不先啟視,拜稱了遵旨,如何再有顏面見人。想到此處,越發的傷心流淚不止。
眾宮女見她見了同心結子,反比先前當作鴆毒的當子來得傷心。便有一個宮女上前勸道:“夫人正該歡喜,怎反傷心?”宣華長嘆一聲道:“你們有所不知,我曾受先皇雨露,理當守節終身。今上與我名位,又是庶母,怎能做出**的事來。
聖上年輕脫略,不顧大節,我怎好忘了廉恥,和今上苟且,豈不叫人羞死。適才內侍齎來金盒,我還當作今上為了小鴛的事兒,賜我自盡。我在先皇駕崩的時間,便思殉節。只苦沒有機會。如今意謂今上賜來鴆毒,倒覺甚是歡喜。哪知今上不肯相饒,以同心相許。你們替我想來,怎生叫我不要傷悲。“眾宮女方始明白,恍然大悟。也有點頭嘆息,說煬帝荒謬;也道宣華痴呆,不會樂得享受。紛紛議論,其中獨有一個宮女,喚做玉圓的,卻是生性慧黠,能言善語,當下暗使一個眼色,眾宮女便紛紛退出,只剩了玉圓一人。 玉圓便將宣華夫人扶到了榻上睡下,添上了爐香,點明宮燈,站在榻邊,也不出言安慰宣華,只顧不時的嘆息。宣華反聽得耐不住了,便問她道:“你為什麼只顧連連嘆息?”玉圓道:“夫人有所不知,小婢聽了夫人方才的話兒,只是替夫人可憐。怎的要生成這般美貌,致聖上動了非分的兒念。”宣華夫人點頭道:“盛色累人,真是令人沒奈何。”玉圓道:“如今夫人偏雙拜了同心結子,聖上得了內侍的覆命,不明白夫人的原意,當是夫人已是允了同心,不免就要駕臨。”宣華道:“你的話兒,一些不錯,他定要來的。你看叫我怎生髮付?”
玉圓卻微嘆了一聲道:“聖上若是到來,夫人休想倖免,咳,夫人和聖上,諒也是前世的孽冤,今生才會撞在一處,竟是逃避不來。婢子看來,了去了這筆宿債,圖個來世清淨罷。夫人你看怎樣?”
宣華聽那玉圓的話兒,說的甚是有理,遮莫我和今上,果有一段宿緣,才會纏擾不清,定要成就好事。她想到這裡,不禁面兒一紅。玉圓瞧在眼裡,已知宣華的心腸,有些活動了,便又含笑道:“我也不明白,自古以來的風流天子,他愛上了誰人。便不顧什麼尊卑名分,都要樂上一樂。像聖上這般的行徑,前朝皆已有過的了,也不能算聖上的創造,夫人你道可是?”宣華暗想不錯,前朝原是有的,便點了點頭兒。玉圓又接著道:“前朝的事,是過去了,即使後人評論,早已不知不覺。
如今夫人若和聖上成就了好事,眼前眾人,誰敢道個不字。等到後人評論,也是不知不覺,真是不錯。身後是非誰管得,讓他好了,得過且過,眼前的好光陰,樂得享受。夫人你道婢子的話兒可對?“玉圓一壁說,一壁偷瞧宣華夫人,只見她不住的點頭,臉上隱隱透出了喜色,只是依舊沒有答話。玉圓估料上去,已有七八分心動。當下便去打進了一盆熱水,放在妝臺上面,回過身兒道:“夫人還是起來洗個臉兒,面上淚痕粉漬,和在一堆,好不難受。”美人愛好,本出天然,何況宣華夫人又是美人中的絕色,豈有不愛清淨的理。聽了玉圓的話兒,當下便起身下榻,走到妝臺邊坐下。玉圓乘間和她修梳雲鬢,理得一絲不亂,烏光可鑑,又見宣華夫人洗了臉兒,卻沒有敷粉塗脂。竟是不待宣華不允,替她輕輕的敷上了香粉。小小的點了口脂。宣華嬌嗔道:“怎的要你替我妝飾得這般模樣。”玉圓道:“夫人絕世容華,原也用不到十分妝飾,小婢痴想,若果加上了幾分妝飾,不知要怎樣的動人,才敢大膽的試上一試,瞧瞧夫人。”
宣華聽她如此說來,不禁也失笑道:“痴婢子原是為了如此。
索性讓你瞧個飽罷。我來細細的裝飾一番。“玉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