莪漠然向皇宮方向張望,目光中難辨悲喜,佟妃此時已然明白自己娘倆正是靠她的時候,強自按捺住心中地不安,不敢再問她什麼,只在一旁低聲抽泣。過了一會,東莪才走過來輕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我擔保玄燁三日內必可受太后懿旨回宮,”說罷不再看她,轉身出屋,一整個午後,都見她獨自站立在寺院裡,呆呆出神,寒風之中,她的臉頰上隱見淚光一閃,漫天飛雪又開始飄落下來……
這場似乎不知應該如何停止般的大雪飄飄揚揚地下了兩天一夜,空氣中滿是清冷之極的空氣,深吸一口,便覺胸肺中一陣酸涼刺痛。這日東莪為玄燁送去湯藥,又退出房來,在一旁屋簷下露臺邊站立,怔怔地出神中,卻聽身後有人道:“你喜歡雪嗎?”
東莪一怔,聽得是玄燁的聲音,忙側開身子道:“三阿哥,你大病初癒,應當多在屋裡休息,奴婢這就去叫嬤嬤來帶你回房去。”說罷正在轉身走開,卻聽玄燁道:“我時常聽到你的聲音,卻都沒瞧過你,你轉過來讓我看看!”
東莪聞言一怔,道:“奴婢生像醜陋,怕嚇到三阿哥,”玄燁道:“不打緊,”一面說著一面卻已經走到東莪面前,她來不及轉頭,已與他打了個照面,玄燁看到她木然的一張臉,卻只是眼中閃過一絲驚恐,隨即鎮定自若道:“你的臉……說不上醜陋,只是有些不同常人,”東莪向他注視,道:“奴婢自小生過一場病,病好後,臉上肌膚就是這樣僵硬了,”玄燁點了點頭,自然地轉開頭去。
東莪目光中流露探究,道:“我的臉這樣,你不害怕嗎?”玄燁笑道:“是有一些不太自然,應而我才不敢多瞧,害怕倒是沒有。我只是在想,若是你不願意讓人記得你,這樣的一張臉倒幫了你的大忙,哪個人看過你一眼還敢再看第二眼的呢?”說罷轉頭一笑。
東莪心中一動,旁觀身旁無人,便索性打算試探他一下,道:“三阿哥,平日裡最喜歡看什麼書?”本來以她的身份這樣問一個皇子,實在是大為不敬,其實只因她自己出身高貴,佟妃在她眼中也不過是一個小輩,何況玄燁!因而雖在宮中裝扮宮女,可自身的氣質無法更改,這些話在她說來自然之極,可是,一個尋常宮女又怎麼敢這樣詢問!
但玄燁卻似乎並未在意,居然便答道:“眼下最愛看的是《中庸》,”東莪道:“三阿哥覺得它有什麼好的呢?”玄燁一笑道:“在我看來,《中庸》所言,歸根結底總是在勸導人應當如何修正自身,所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說的便是這個。”
東莪道:“修正自身,一唯自我約束,檢討自身過失,對普通百姓而言,善莫大焉!可是若是君主,卻要以什麼來治國平天下呢?”這話說的更奇,玄燁卻仍是不動聲色,道:“《中庸》裡說,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遠,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在獨自一人時,無人看到自己的行為,無人聽到自己所言,尚且可以自持自治,若能以此書為百姓典範教導,天下人人仰慕聖賢之道,以此自律,天下何爾不順不安?何況歷來有作為的君主,不都是從自我修正做起的嗎?再有《九經》一篇,更是強調修正自身、尊敬賢人、敬重大臣、愛護百姓,更是等同於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的太平和合之理想!”
東莪沉默看他,靜了一會道:“三阿哥,你看這大雪紛紛揚揚,覆蓋在萬物之上,看上去天地同色,可是一旦冰雪消融,是什麼還是什麼,覆著的不過是一層外像而已。以理學道教馴化民眾,也許在一時會有一個太平盛世的影像,可是歸根到底,廣開言路,政隨時移,興許才是最貼切的治國之道!”
玄燁轉頭向她仰視,眼中晶亮,東莪如此近看他,卻覺在他臉上幾乎看到了小真,一時間,她雙眼一紅,忙轉開頭去,卻覺玄燁忽然伸手握住她手道:“好冷!”東莪渾身一震,回身看他,忙伸雙手將他的小手握住,道:“快回房去吧!要是凍著了,可如何是好!”
玄燁臉上閃起溫柔笑容道:“有你在,我怕什麼?”東莪又是一震,卻聽得露臺那邊腳步聲匆匆響起,佟妃一臉興奮地跑過來,看到他們二人,微微一驚,便笑道:“宮裡傳來太后懿旨,讓咱們明日回宮了!”東莪聞言一笑,轉頭卻見玄燁雙眼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佟妃笑道:“咱們可以回宮了,玄燁,你不高興嗎?”
玄燁這才微笑點頭,依舊不放開東莪的手,她只得牽著他往回走,佟妃走在前面,一面呵氣一面道:“這雪下的,明兒個下山,可要大費周張開路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