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那裡有什麼,但他肯定那裡的東西不是他想到的東西,他記憶中有過太多感覺都和實際的情況相去太遠。
他走到衚衕口,衚衕裡更加黑暗,他看不到任何東西,對,他看不到,但並不代表沒有。
一朵指頭大的火苗在掙扎了幾下後亮起,藍桔色的火苗跳動著向他逼近,從黑暗裡直接逼到他的燈籠上方,魯一棄一驚,感到胸口氣息滯塞,一陣難受,這是遠超出他想象的現象。
但他沒有絲毫慌亂,這樣的定力他也不只從何而來,但他的確有。
他沒動,他更沒逃,就連他臉上的笑意也沒變;但他在看,仔細的看,那是一隻手,一隻蒼白卻不失彈性的手,一隻修長卻滿是傷痕的手,這手的中指和食指捏劍訣形,夾持一紙煤子,煤子的端頭正跳躍著那藍桔色的火苗。
持紙煤子的手很穩,沒有一絲抖動,這讓一棄突然有見到這手主人的渴望,但手肘往後依舊躲在黑暗裡。
煤子頭的火苗悄然一落,點亮了一棄手中的燈籠,燈籠裡的洋燭奮力撲騰了幾下,終於把手肘後面的那片黑暗照亮。
啊!沒有臉!沒有臉?對,因為看不見臉;
只有眼睛,一隻眼睛,一隻夜梟般的眼睛,卻是淡漠的眼光。
而剩下的所有,除了那隻手,都包在一塊和夜一樣黑的布里。
“看看這個。”
那黑布裡伸出了另一隻手,但一棄看不到這隻手,這隻手躲在鹿皮手套裡,而且還緊緊地攥成拳頭狀。
拳頭在鬆開,拳頭已張開,頓時,一棄感到一團濃稠的、紫黑的、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
“屍氣!好重的屍氣!”他在心裡驚呼。
掌心裡有一團紫黑在瀰漫盤旋,紫黑的正中是一顆心臟在跳動,充滿了冤靈的哀怨和亡魂的詛咒。
這些魯一棄看得見也聽得見,這讓他感到一種壓力,象在水裡,刺耳,頭痛,噁心,額頭的青筋在飛快地蹦跳。
他驚奇黑衣遮蓋的那人會如此的無動於衷,會在這穿越陰陽的旋渦裡紋絲不動,夜梟般的眼裡依就是那淡漠的光。
“要嗎?”聲音和眼光一樣淡漠。
“不要。”魯一棄的回答很輕卻很肯定。
“為什麼?”還是淡淡的問。
“我不知道。”回答的聲音高了一點,因為他已經開始在適應那壓力。
“是不知道這是什麼還是不知道它的價值?”發問的聲音已不再那麼悠閒了。
“都不是,是不知道我要它能幹什麼!”回答越來越輕鬆。
“你確定?”三個字裡似乎帶點遺憾。
“不確定,好多事要到死的時候才能確定。”輕鬆的回答讓夜梟般的眼連眨兩下,閃出一道很亮的光芒。
沒有再問,也沒走,只是把那道很亮的光芒長時間地停留在魯一棄臉上,一張和許許多多平常人沒太大區別的臉。
長時間的凝視讓魯一棄很是不安,太久的沉默也讓他覺得應該離開。
“如果你想知道誰會要,到琉璃廠街尾的梅瘦軒。”說完轉身就走,語氣很像命令。
衚衕口只留下那隻滿是驚疑的眼睛,還有那鹿皮手套託著的“屍犬石”。
第二節: 千山阻
“屍犬石”只是一塊紫黑的石頭,一塊心型的紫黑石頭,但它原來確實是一顆心,食屍犬的心。
遠古時代,戰亂連年,災禍不斷,遍野屍骸,於是一群群的野狗就以腐屍為食,在每群野狗中都會有一個巨大體形的狗王,能鬥獅博虎,它也吃食腐屍,但是隻吃屍體的食指;據說,死後的冤魂所有的怨氣都會凝聚在食指之上,久而久之,狗王終會屍毒發作,全身石化而死,最後化做塵埃,只留下一顆心,一顆凝聚無數冤魂怨氣的心——“屍犬石”
魯一棄確實知道這塊石頭,古籍《伏邪錄》裡提到過這寶貝,他不知道這石頭算不算得上寶貝,但《伏邪錄》卻稱它極有妙用,它可以以邪克邪,以毒攻毒,鎮妖去晦防屍變,卻沒提是否會造成厄局。
魯一棄從沒見過“屍犬石”,但他卻肯定那人手裡的是一塊真的。是因為他能肯定他的感覺。他自己也奇怪,石頭出現之前他還在嘲笑自己的感覺,而現在,他覺得他應該崇拜他的感覺。最讓他引以為豪的是,那感覺還告訴他應該怎麼說,應該怎麼做,在他轉身離開的一剎那,他對自己說:你真他媽灑脫。
他走進梅瘦軒側門的時侯天還沒大亮,而前堂太師椅上端坐的一個身影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