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他一日日的衰弱,想要讓他安心的修養好身體,至少能延遲他日漸的衰老,可他卻總是心神不寧,在馨雨無意闖入之後更是情緒大動,傷勢一再被觸發,短短几天頭髮便全白了。他既然關心她,又為何不讓她知道他的身份,既然已不願見她,又為何會為她忍受如此苦楚而活著?他是他創造出守護這桃花島的精靈,他的能力是他所有屬下中最強的,可為什麼惟獨他會不懂凡人的感情?
陸九天心事重重,無痕一拍他的肩膀,微笑著問道:“怎麼了?無情無慾的鹿神也會有煩惱的時候嗎?”陸九天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既不想見她,為何還要留在這裡?耗費自己的元神來維持這個身體,那不是很沒必要嗎?你的輪迴不是比任何人都自由嗎?”無痕道:“不管輪迴有多自由,那始終是輪迴。孟無痕若是死了,即便我再馬上回來,那也是另外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前世與後世除了因果,再沒有任何可關聯的地方,我不會再是馨雨的父親,不能再以父親的身份繼續愛著她。你體會過那種與深愛之人行同陌路的感覺嗎?人一死,緣分就斷了,想續又不能續,想愛而不敢愛,這份煎熬難道不比死更加痛苦?九兒,你也有過妻兒,就算只是一知半解,你也應該能體會這份心情吧。”
陸九天沉默不語,無痕繼續道:“當日我離開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只會跟在大人後面哭鼻子的小丫頭,一年不見她變的堅強了很多,這樣我便放心了。”陸九天淡然道:“你真的能放心嗎?那隻狐女,既非人,又非妖,兩處均無法容她,便就這樣放她離開嗎?”
無痕拿起桌上的鏡,對鏡看著自己蒼白的臉,嘆息一聲,又將鏡面朝下的扔在桌上,說道:“命總是無法改變的,無論怎樣都得接受。她只有在風浪中變的更強,變的有能力保護自己,才能創造出自己的幸福。而在這之前,我所能做的也只是躲在這,祈禱她能日日平安了。”陸九天道:“即便要保護她,也得先把身體修養好吧。該給你扎針了。”
無痕輕輕一笑,說道:“你記得下手輕點,別總是把我弄昏了以後丟進澡盆化凍,這身體經不起折騰的。”緩緩寬衣,而後乖乖躺下,看著陸九天將或長或短的銀針刺遍他的全身。
他體內的經脈早被周不凡的法器攪的一團亂,雖然理順,卻總會被留在他體內的劍氣再度攪亂。銀針刺下,或麻或癢,或冷或熱,有時觸動了堵塞經脈的劍氣,又會是一種剝皮抽筋一樣的疼痛。每天的針灸都會將他光滑優美的身子紮成刺蝟一樣,當經脈調理完畢,他也總是會被劍氣的衝撞擊的昏死過去,陸九天的處理方法便是將他丟進滾燙的藥水中,以靈藥的蒸氣來化解抽出劍氣。水中不僅有人間難求的靈藥,還有陸九天用以療傷的法力,所以無痕身上的大小一切傷痕才會恢復的看不到半點痕跡,所以他的身體才遲遲沒有衰老的跡象,沒有病弱的消瘦,而他左臂上的封印也因為有了法力的灌輸而變成了硃紅,更加牢固。
這一次無痕又很不爭氣的昏了過去,陸九天將他連人帶針一起抬進了早已準備好的藥水中,看著他連在昏迷中也緊皺的眉,足以想象他此時正忍受著什麼樣的痛苦。他之所以還要硬撐著活下去,只是為了要保護他那個半妖的養女嗎?以他這樣與死人無異的凡人殘軀,又能做些什麼?他將自己封印是為了女兒,有朝一日解開封印,定然還是為了女兒。或許等他離開這桃花島的時候,就是他徹底結束這輪迴的時候了。
那個傻傻的狐女會怎麼做?她會聽話的離開,千年萬年的等待著她父親的迴歸?若是她知道再次見面,會是她今生與他所見的最後一面,見過之後她的父親就會徹底的死去,她還會執著著要繼續見他嗎?那個馨雨,現在是不是還趴在海岸邊,傷心欲絕的哭泣呢?愛一旦深入心底,又怎能那麼容易忘懷?若是可以淡忘,他的主人也就不會一次又一次為情所傷,一次又一次揹負如此的痛苦而繼續悲哀的輪迴了。
敲門聲響起,馨雨在樓下喊道:“老爺爺,你睡了嗎?”老爺爺?陸九天苦笑一聲,人類總會被外表皮相所惑,僅僅只是戴了個面具,她就完全認不出與她朝夕相對十八年的父親,這每一聲的老爺爺,都相當在他主人的心中捅刀啊。陸九天隔著窗,模仿無痕的聲音說道:“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你先回去休息吧。”馨雨道:“我睡不著,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可以嗎?”陸九天道:“明天不能說嗎?我已經睡下了,你爹難道從沒教過你什麼叫禮貌嗎?”
馨雨臉上一紅,自己睡不著就硬拉著別人一起陪她,確實很過分,沒有人能像無痕一樣總是遷就她,這任性的毛病,也該要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