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雲隱隱有一種感覺——相比自己,關琛的副業可能更見不得人。
離開餐館之前,邢雲找到一隻導演助理,把硬碟遞了過去,說是作為關琛試鏡的補充,也作為邢焰的自薦,請他幫忙交給田導。
硬碟裡是關琛演的【殺手】,和邢焰演的【經紀人】對戲的練習影片。
影片是邢雲親自拍的,其中大多是關琛和邢焰推演模擬劇本最後一頁的結局。
幾種不同的結局,有光明積極的,也有深沉黑暗的,有荒誕幽默的,還有宿命論哲理式的。
不同的結局裡,殺手和經紀人的情感關係也不同。
邢焰起初不肯演這個【經紀人】,就坐在場邊指導,自己不上臺。上臺跟關琛做練習的是謝勁竹。可是不管演哪種結局,謝勁竹演得都跟聽聞小弟要叛出幫派的黑道大哥一樣,橫眉瞪眼,表示要走可以,先留下一隻手再說。
為了關琛在試鏡的時候能夠發揮出色,打響招牌,邢焰最後還是親自拿起了【經紀人】的臺詞。
作為孫子,邢雲只在畫質不清的電影裡看過自己爺爺的表演。
哪怕偶爾走進表演課的教室,看到邢焰站在舞臺進行表演示範,哪怕邢焰跑劇組演龍套補貼家用,哪怕邢焰幫助學員和徒弟分析劇本乃至親自對戲,邢雲也從來沒把這些視作表演。
因為在邢雲看來,自從邢焰決心把表演的夢想寄託在後代和學員身上,從此他就只是一個老師,而不是一個演員。
邢家班的“內功心法”是化痛苦為力量,借用戲劇的可能性,把支離破碎的心一塊一塊拼起來。這些破碎的心,也可挑挑揀揀貼到角色的胸膛,賦予角色靈魂。
但邢焰一大把年紀,半隻腳踩進棺材,該釋懷、不該釋懷的心事,也就那樣了。在舒適區裡安逸自在,既沒有對錶演的飢渴,也沒有對角色的執著。
像是看到所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邢雲覺得,這些大人如果把對孩子的苛求和標準,全部用在自己身上,說不定早就追夢成功了。
邢雲對自己的爺爺向來缺乏尊敬,很大一部分原因來源於此。
直到,邢焰拿起《命運鑰匙》的劇本,在舞臺上和關琛精益求精地打磨表演,回到家也悶著頭琢磨劇本,反芻表演,記錄想法。
這是邢雲第一次見到像演員的爺爺。
“邢焰。”年輕的導演助理,拿著硬碟,看到演員卡上面有空白的地方,問:“所屬公司是?”
“沒有公司。”
“那經紀人也……”
邢雲頓了頓,報上了自己的名字:“邢雲。”
邢雲留下電話後,導演助理表示會把硬碟遞交給選角組,結果出來後,會有訊息通知他。
出了餐館,關琛問:“邢老師知不知道這件事?”
這件事指的是邢焰被推薦去試殺手經紀人這一角色。
“知道一點。他怕得要死,說自己很久沒演過戲了,可能演不好。”
“然後呢?”
“給演員找工作,是經紀人的工作。推演員一把,給演員信心,也是經紀人的工作。至於最後想不想演,就是演員自己的事了。”邢雲站在下午四五點的太陽裡,點了一根菸。
“不錯,看來你還挺適合當經紀人的。”關琛稱讚一聲,看向邢雲的眼神像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邢雲被稱讚了卻絲毫不覺得高興,他問關琛:“我們現在訂機票回魔都?”
關琛搖搖頭,說還想在京城逛一逛,“我想去長平那邊看看。最好是體驗一下當群演的感覺。”
《命運鑰匙》裡,殺手一邊兼職,一邊跑龍套。兼職這部分關琛已經體驗過了,現在就差另一部分。
邢雲委婉地提醒:“你不一定被選上。”試鏡已經結束,如果沒有選上,做再多的準備也是多餘的。
“這跟選不選上沒有關係。”關琛搖搖頭,“我只是趁著無聊,想多看看劇組,多演點戲而已。”
看來你還挺適合當演員的。邢雲想這麼說,但關琛突然跑回了餐館。
“你幹什麼去?”邢雲問。
關琛說他聞到了從餐館裡傳來的菜香,想看看能不能蹭頓晚飯。如果田導他們返回的公司在長平,或許還可以讓他們載上一程,省個路費。
邢雲一邊跟上,一邊感慨:“你真適合當土匪啊。”
關琛轉頭大驚:“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