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殺手的暗世界沒有法律,一切遵從原始規則。是父權制的更為直接的世界。而父權控制他人,最常用的手段就是恐懼。
殺手被經紀人從小培養訓練,其中必然免不了洗腦和控制。經紀人的強大和無法反抗,根植在殺手的心裡。
所以聽到“任務”兩個字,他才像是被開啟了開關,變成了從前的那個人。他不怕任務當中的死,怕的是任務失敗後面對經紀人。
但是他失憶了,支撐起這股恐懼的記憶不在了,所以殺手一邊恐懼,一邊又對自己內心深處的危機感到迷茫。
“只有曾經直面過、分析過自己的恐懼,所以殺手之後在面對經紀人的時候,才會勇敢反抗。”關琛說。
田導滿意地點點頭。
不僅僅是因為他猜到了關琛的意圖和想法,還因為之前試鏡的演員,在這個環節,多多少少都想著要怎麼搞笑,怎麼讓氣氛變得好笑。然而唯有關琛,沒有過多在意電影的型別是喜劇還是動作片,他只是沉到了殺手的心裡,全身心地在扮演一個失憶的殺手。就連他那個“萬物皆可切”的食材處理法,也是與生俱來的天賦,雖然搞笑,但還真不是刻意演的……
“好了。”田導準備結束這次試鏡了。
其他人也點點頭,覺得這樣的關琛,的確有被張景生看重的實力。
助理禮貌地把門開啟了。
然而,
“別急,我還有問題呢。”關琛抬起手,表示自己並不急著走。
“……”眾人愣了一下,然後笑了。面對關琛這種讓業內人驚訝無語的行為,眾人竟覺得自己漸漸開始習慣了。
“你說。”田導讓助理把門關上。
“殺手恢復記憶之後,找到自己家裡,和廢材第一次對峙的這部分。”關琛把劇本翻到他說的那一場戲。
劇本里廢材其實有名字,但關琛還是習慣性叫他廢材。
“這部分怎麼了?”田導問。
劇本里,廢材花了殺手的錢,還把殺手的家裡搞得亂七八糟,被殺手抓了個現行,一通訓斥後,廢材惱羞成怒,說:【你這個殺人犯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殺手聽完,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這裡,殺手的良心覺醒得有些快了。”關琛皺著眉頭,說,“這裡剛恢復記憶,他應該還是以前那個他。就算稍有混亂,他的第一反應,也是‘那不是我’,然後把失憶的經歷,徹底埋了起來。”
“這裡是沒想好還是就這樣了?”關琛指著這一頁,疑惑道,“這裡有點奇怪,跟上下文的水平,不是一個層次的。”
屋子裡的人再怎麼適應關琛的不走尋常路,但聽到這裡,還是驚了一下。
“後面這句話過了啊。有問題就好好說問題。”製片人擔心田導生氣,提前一步站出來維護。
田導擺擺手表示他並不介意。“景生說過,你是有想法的。你講講看,殺手在當時會怎麼說?”
關琛面容平靜地說:
“他應該會反問廢材,【我是殺人犯,那你又覺得自己是什麼好人嗎?偷我的鑰匙,闖我的家,花我的錢,冒充我的身份。】”
“【你覺得自己是個好人,那你知道中東發生了什麼嗎?你知道非洲每天有上萬個小孩死於營養不良和傳染病嗎?你參加過什麼國際人權組織嗎?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生命沒有辦法保全自己?非洲那些死去的小孩你不認識,我殺的這個人你同樣不認識,況且他們本身也十惡不赦,因此被人懸賞。所以我說你不是什麼好人,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呢?】”
“【什麼樣的人,才能算是好人呢?】”
田導看到,關琛的眼睛裡滿是疑惑。
那眼睛,就像是殺手的眼睛。
裡面的疑惑,不是諷刺,而是好奇和渴求。
就像一個機器人,在詢問自己無法擁有的感受。
就像一個盲人,在等待別人描述顏色給他聽。
就像一個孩子,在尋求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