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焰的坐姿早在關琛表演的一開始,就已經變了。
當關琛表演結束之後,全場靜默無聲。
【隨便玩玩的】,【沒認真來】這種藉口常出於自負、怕失敗、不肯接受現實的人之口。
小熊剛才這樣幫關琛解釋,眾人雖有準備,知道關琛接下來要拿出真本事來了,但也沒當太大的回事。然而誰也沒想到,關琛認真起來,竟能拿出這種表演來。
邢焰沉默了,用圓珠筆點著記事本,“咔噠咔噠”聲一響一響的。
他開了這麼多年表演培訓班,關琛不是第一個想要退學費的。
在那些要退學的人裡,除了家人去世、突患絕症、欠下大額賭債這些急需用錢的,其他大部分都被他以各種理由勸住。
有的是誘之以利,予以重諾,說學滿多少多少天就有機會被推薦給知名公司的經紀人。
有的是動之以情,拿出看家本事賣慘,戲飆起來讓對方都不好意思要錢。
深諳怎麼對症下藥。
邢焰記得關琛來報名那天的情景。關琛上來就問能在這裡學到什麼,如果學不到東西,是不是能把錢退回來。
桀驁得很。
邢焰實在看多了這種狂妄的年輕人。本事沒多大的井底之蛙,往往最容易自命不凡。但生意上門了沒理由推出去。
他問了關琛一句,“你覺得什麼是表演?”這其實是個為難人的問題。
關琛的回答依然狂得沒邊,說,“表演就是在扮演神。”
邢焰很想看看關琛怎麼用表演體現這句話。
然而第一堂課的時候,關琛沒來,第二堂課來了卻想走,也不知道在搞什麼鬼。講好學不到東西再談退錢的事,你這課都沒上就想走,不合規矩啊。
邢焰深知,想要勸住這類自大的人,唯有在專業方面折服對方,讓關琛切身感受到表演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悶在家裡照著東西練就能練會的,如此才能讓他心甘情願地把錢留在這裡。
他批評關琛責罵關琛,其實都是一種教學,目的是使角色和演員有情緒上的貫通。
至於這種教學方法是否妥當,邢焰只能說,演員的抗壓能力也很重要的一環,片場導演罵起人來常常更過分,多難聽的都有。要是那麼容易崩潰,可能真的不適合幹這行。
他在指導完關琛之後,已經打算迎接關琛表演結束後感激的目光了。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關琛不僅一點沒用上他教的東西,而且還搞出了這麼個狀況外的情況。
“嗯……”邢焰感受到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想看看他怎麼點評關琛的這段表演。
好一會兒,他用筆在本子上點了點,開口卻沒給點評,而是要求道:
“再來一遍。”
……
再表演一遍。
關琛對此並不感到生氣,也不感到抗拒。
因為他現在的心思,已經不在邢焰身上了。
剛才的五分鐘,對他來說簡直一晃而過,他都還沒弄清楚這是種什麼感覺。
他模仿的是上輩子極有名氣的電影角色,《黑暗騎士》裡的小丑。這部電影他反覆看了十幾遍,裡面大部分場景他都記得。
然而他的身體本能卻在警告他,如果逐幀逐秒地去模仿,最後只會弄巧成拙。所以他只是在心裡構建出一種模模糊糊地感覺,讓身體的本能去演繹那種狀態,同時意識清醒地念著這世界《虛弱黎明》的臺詞。
回味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做一個清醒夢,夢裡他捧著一團火焰,一邊攏著手不讓這團火熄滅,一邊走在鋼絲上。
演完一場,明明沒多大的運動量,但關琛卻累得堪比打了十個回合的拳賽。
“你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小熊跑過來小聲驚歎,想拍拍關琛的肩膀,但看到關琛蒼白的臉色,忙問,“你怎麼了?是病發了?”
“沒事。”關琛雖然疲憊,但精神卻十分亢奮。
【這就是表演嗎?】就像掌握了某個開關,開關一開,他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關琛想試試看這個開關是不是一次性的,趁那種感覺還沒消失,他跟小熊說:“我們再來一遍。”
小熊打量著關琛狂熱的眼神,笑了笑,點點頭又跑回舞臺另一邊,做準備去了。
關琛站在“牢籠”裡,開始想著下一個要挑“召喚”前世哪個角色。
要說【審問】、【反客為主】、【經典反派】的話,好像還有另一個大名鼎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