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繁瑣,天師辛苦了,朕要問天師的,已經問清楚了,請天師回寺廟休息!”
佛圖澄舉步要走,又微微迴轉身上,向妍禧道:“小施主,大和尚走了,你好自為之!”
妍禧忙恭身相送,正要起身,突然看見一對巨大的獸紋方頭朝靴走到自己跟前,沒看到他的臉,就覺得這人身上有一種沉重的威壓,壓得叫人喘不過氣來,妍禧定定神,繼續恭著身,也不抬頭,那對朝靴在她面前停了一會,彷彿在上下打量著妍禧,就急步跑了出去,粗大的嗓門嚷著:“天師,天師,等等石虎!”
果然是石虎,他為什麼盯著自己看呢?妍禧想著,又一對朝靴停在她的面前,妍禧的頭頂盤旋著“哈哈哈”的笑聲,聽聲音是那晚見過的滿臉卷鬚的石宣。妍禧繼續低著頭,一對又一對的朝靴經過她的面前,並未做停留。妍禧沒有抬頭,卻能感受到那一雙雙帶了探究的目光停在她的頭頂上,妍禧的頭低得有些酸了,最後一對停了一下。有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闖禍了!”
聲音很小,便聽聲音是石閔,不過他很快走了,闖禍?我闖禍了?妍禧驚了一身汗來,難道是她跟佛圖澄說騙了天子的話被皇帝聽到了?
最後又一對靴子停在跟前,是她很熟悉的金絲朝靴,是文帝的靴子,他嘆了一口氣,說:“免禮罷!小喜子,行禮行了這麼久。累了吧?”
一雙手伸過來要扶妍禧,妍禧的腰果然麻木了,她踉蹌了一步,自己站起來,但是避開文帝的手。文帝收回自己的手,把手負在背後,說:“回徵文殿!”
妍禧跟在後面,十幾個宮女也跟在後面,文帝停下腳,向後一擺手說:“只小喜子跟著。”
妍禧心內還想著“闖禍”一詞,只好低著頭默默跟在後面。不知道皇帝聽到了哪一句!若是前面的都聽到了,那一百條命都不夠皇帝殺的。
文帝負著手,走得很快,他的心要飛起來,身子就變輕了,他走了一陣。回頭看妍禧,看她低著頭一路小跑,文帝停下來負著手等她走近,妍禧跟上來氣喘吁吁的,一張俏臉粉紅粉紅的。喘著氣說:“皇上……你……走得太快了……奴才跟不上!”
文帝見她臉紅得似霞光,額上微微見汗,他忘情了,伸手去拭,妍禧又退了一步,文帝心內正在歡喜,也不介意。
她是女兒家,正害羞著呢!然女兒家的羞澀著實好看!文帝想。
“小喜子跟天師聊了甚麼?”文帝問。
“……跟……天師……聊甚麼……”妍禧心內炸了一道響雷,果然是闖禍了,皇帝聽見他們說騙了天子的話,這回子秋後算帳了,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如何好?
“奴才做夢……大和尚……砍兩半……奴才罵……然後……”妍禧結結巴巴,心虛膽寒了,說得話便不成句了。
“什麼做夢?我問你,天師為何說你冰雪聰明?為何誇你與眾不同?”文帝問,臉上笑吟吟的,沒有半分不高興的模樣。
妍禧鬆了一口氣,原來皇帝只聽到了最後兩句,前面說的騙天子的話,他們大概還沒有進到偏殿,她與佛圖澄說這些話的時候,都下意識地把聲音放輕了,估計他們是聽不到的。
“奴才把原先咱們出給娘娘們的謎語讓天師猜,天師雖然聰明絕頂,頭髮都長不出來,但他也有猜不出來,故誇奴才冰雪聰明!”妍禧心定下來,說話馬上就不結巴了。
“聰明絕頂?就是聰明得頭髮長不出來?哈哈哈,小喜子,那是和尚入教剃度,可不是頭髮長不出來!”文帝樂了,又說,“佛圖澄一向不多話,少見他與人聊天,便是先帝與他說話,他也是金口難開,說的都是金句佛謁,難懂得很,怎麼就能跟你聊到謎語去?”文帝疑惑了。
“奴才一不小心睡著了,醒來看見一黑臉白眉,我看白眉長得有趣,問他那長長的白眉是不是假的,伸手抓了一把,大和尚吃痛,竟然也不生氣……就請他猜謎語,然後他便誇奴才冰雪聰明!”
文帝“卟——”一聲笑出來,失聲道:“你居然敢抓大和尚的白眉,小喜子,你膽子太大了!”
“奴才該死!”妍禧忙恭身道。
“不該死,不該死,小喜子……不能死,死了朕怎麼……以後咱們兩個人在的時候,你便不要自稱奴才了,小喜子,我並沒有把你當奴才,你不是奴才……”
“奴才不是奴才是甚麼?”妍禧問。
“你是我的……”文帝轉頭看著妍禧,目光在她的平靜沒有波瀾的胸脯上略過,低聲問:“小喜子,你是有什麼事瞞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