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衝著他的背影嚷道,嗓音乾澀悽然,低下頭看自己的手掌,再不如先前的柔嫩無瑕,而是滿步薄繭,又冷又痛。
此時想起閨閣中的錦衣玉食,軟香紅麝,宛如隔世。
不顧身旁孩童的驚哭,她頹然撲倒在床上,珠淚如雨,“孃親、爹親……我真的後悔了”
這世上並無後悔藥可吃,她厚顏託人遞信回府,卻無人理睬,此時才恍然:對於百年門閥的王氏來說,自己簡直是一樁絕大的恥辱幾番哭求,她幾乎想一頭撞死在門前,終於讓孃親看不下去,偷偷派來僕婦為她綢繆。
“你收拾包袱想去哪裡?”
“當然是跟他們回孃家。”
“你聿兒還這麼小,你就要丟下他出遠門?”
“你管得著嗎——連妻子都養不活的窩囊廢我真是瞎了眼,才會跟你這種人私奔”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箍得她生疼,不禁發出尖叫聲,“你放開”
“別走……我會更加努力來賺錢生計的——”
“你死心吧,我娘豁盡了顏面,才給我另尋了一門親事,雖然是做人填房,但對方卻是清遠顧氏的家主,膝下無子——你我本就無緣,不如好聚好散”
“你這個狠心的女人,你這麼忍心丟下聿兒……”
“難道你還想讓我帶個拖油瓶過門?我先前有過這醜事,夾起尾巴來做人還來不及,還敢帶著兒子回去?這孩子是你唯一的香火,你還是好好跟他過日子吧”
“你這個朝三暮四的**”
“夠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
她猛然怒吼出聲,咽喉了帶出血的腥苦,“當年你為了順利把我絆住,不讓我有反悔的機會,一邊誘拐我私奔,一邊在我家鄉大肆傳播我私奔的訊息,害得我兩個姐妹出嫁都找不著好親——你這個卑劣無恥的下濺武夫,你毀了我這一輩子”
黑暗中,兩人喘著粗氣,極盡惡毒的怒罵著,恨不能咬開對方的喉嚨。
腕間的鐵指越發抓緊,跟本不肯放她離開,掙扎撕打間,外面倨傲的僕婦不耐的催促,她心急如焚,一咬牙,拿起桌上剪子,一把捅入了他的胸膛
“你……居然謀殺親夫”
不敢置信的眼神,痛極,悲及,映入她濃若點漆的瞳孔。
噹的一聲,剪子落地,外間傳來秦聿的疑問聲,“孃親,怎麼了?“
“沒你的事,跑遠點去玩——餓了就去羽織家吃飯”
她惶恐的縮成一團,見丈夫仍有呼吸,鬼使神差的,取過先日集市上,一個黑衣怪女人送給她的瓷瓶——
“這種藥,喝下去就會漸漸停止呼吸,宛如重病而逝。”
神秘女人是誰,她有什麼目的,她昏沉的腦子已完全不去想,只是伸過顫抖的手,把藥給他灌下。
隨後,一切都變得輕鬆容易了。
在僕婦的簇擁下,她登上檀木香簾的車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是這般雍容尊榮的熟悉薰香。
車轎飛馳,輪後有孩童哭叫追趕的嗓音,她握緊了拳,將木窗狠狠的劃出一道深痕,終究沒有回頭。
光暈宛如蜃樓幻景,折射出人心中最深刻的恐懼與妄想,另一端的熙王陷入了瘋癲的狂笑與哭泣,太后微微一笑,站定於中心,靜靜看著自己的舊夢幻世。
鳳冠霞帔,十里紅妝,於她來說,還是首次,心中有竊喜,更有莫名的慶幸——流落在外數年,終究還是回到這般熟悉的榮華錦繡裡了。
顧氏夫君揭開紅巾,迎接她的,卻是一雙冷酷而暴戾的眼,以及另一場殘虐地獄——
鋼針、烙鐵、皮鞭……甚至是隆冬被裸身罰跪在雪堆裡,冷得幾乎窒息,眼鼻口耳都快被封住,那般凍入骨髓的冷。而不遠處的屋裡燈火通明,他與他心愛的女人,以及剛剛誕生的嬰兒,正滿是歡聲笑語。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娶你這種殘花敗柳的破鞋?就是為了借你王氏貴女的身份,讓她生下我們的熙兒——”
冰冷的刀鋒一片片劃割著她的膝蓋處,鈍刀撕裂血肉的痛,讓她禁不住哀號蜷縮,而那人殘虐含笑的眼神,卻只是衝著她,回身走向他心頭的兩個人,卻是無比溫柔平和。
各種殘虐,乃是將積蓄的壓力向她肆意宣洩,而他重視的那個女人,卻被視若珍寶。
那個女人,因為出身奴婢,不能被他明媒正娶,卻藉著自己的名,生下了顧懷熙,這個顧家唯一的繼承人。
原來,這就是顧家家主執意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