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的轉身疾奔而高揚肆卷,拂過熙王的臉上,綿密得幾乎讓他胸口一窒,呼吸不能。
染著奇異薰香的羅袖,卻隱約帶出鮮血的氣息,嗆得人胸口發悶。
等熙王回過神來時,那錦繡霓彩的紫色身影,已在夜風中疾奔得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背影了。
“見了本王,居然嚇成這樣嗎——我先前還以為是隻別有風味的小辣椒來著。”
他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笑道,心中雖有些覺得不妥,卻也未及深思。
顏梓面沉若鐵,怒睜的眼中還帶著血絲,他雙臂一掙,甩開扶持他左右的手下兵將,冷喝道:“熙王,你敢再對昭儀娘娘無禮——”
“那你就要如何?”
熙王冷笑著截斷了他的話,肆無忌憚的挑高唇角,“這麼狼狽的處境,還不忘做我皇兄的忠犬,對我汪汪兩聲應景嗎?”
“可惜啊,你自己本領不濟,看樣子是討不到肉骨頭做獎賞了。”
他哈哈大笑,隨即啪的一聲闔了紙扇,轉身瀟灑而去。
顏梓死死瞪住他離去的身影,恨得將一口鋼牙咬出血來——他朝地上呸的吐了一口血水,雙拳握得咔咔直響,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有人見他恨得眼神發直,怕他一時想不開,連忙勸道:“顏將軍,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的話被顏梓揮手止住了。
面色黎黑的將軍哇的一聲,又吐出一大口鮮血,以嘶啞低沉的聲音狠狠道:“殺師之仇,今日之辱,顏某永生不忘——這筆帳,一定要討回來”
宮牆歷歷,曲折迴環,丹離疾步而奔,任憑夜風在耳邊肆意呼嘯。
胸中好似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瞬息之間便可焚盡全身,甚至將這天地萬物都席捲吞噬
凌亂的黑髮將額頭與雙眼都遮沒——原本清明的眼中倒影出血色月華
方才,只要一伸手……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將兇手化為齏粉
深深的攥緊了手掌,好似掌心裡還是那人渣的血肉脈動……血管裡每一滴血都在噴湧,噴湧成熾熱的熔岩
然而這激越的熾火,終究被一層喚作“理智”的白冰包裹著,壓制著,回竄在血管裡,不甘的咆哮著,燃起她每一寸的苦痛。
彷彿感受到情緒的極度不穩,她神念中蘊含的術法之力,無形暴走於周身穴竅之間,彷彿有灼亮的電光不斷從她身上飛散而出,她的雙瞳之中,玄金二道光芒閃爍不定,明暗不定,好似陷入了一個極為危險的境界
再也壓制不住自己的苦痛,她一個踉蹌,隨即吐出一口無色氤氳的心頭精血,這才停住了腳步。
這一口精血吐出,九轉琉璃決的陰陽二氣,肆意流竄於心脈的勁頭才略見緩和下來,丹離默然吐納片刻,終於頹然靠倒在身後的宮牆上。
這一次受激,功體受到重創,險些傷到根基,她卻渾然不顧,只是閉上了眼,疲憊的吐出一口氣來。
“師尊……”
從那總是懶洋洋嬉笑的唇角,如呻吟般逸出一聲——那是久違的稱呼。
“是我害了你……”
輕輕一句,卻是沉啞到無法言說的黯然。
在這盛世華宴的宮牆角落,她一人孑然而立,撐住牆,低下了頭,任由亂髮遮面,也掩住了眼角的晶瑩一滴。
“你跑了這麼久,不感到累嗎?”
突兀而來的男音,發自身後不遠處的暗巷間,冷魅尊華的聲調,此時聽來卻是帶著奇異的溫柔。
丹離的身體瞬間緊繃,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回身時,已恢復了平日裡那種滿不在乎的笑意——
“原來是你……蘇幕。”
夜風颯然而過,吹得繁花從枝頭飄落,那人站在燈火闌珊處,撐著一柄繪墨流染的紙傘,正靜靜凝望著他。
仍是一身雪衣,腰間蒼藍冰絛隨風而揚,濃若點漆的雙眸微微而笑,閃動著晶瑩莫測的光芒。
落花點點的飄在傘上,頓時引起點點白光飛螢,似乎觸動了一片咒文。有一瓣粉梅落在他晶瑩的額上,更襯得人如皎玉,神似謫仙。
丹離壓制住胸中激越情緒,雙眸停留在那柄古色古香的紙傘上,目光犀利一亮:“原來是這柄‘天雨流芳’,怪不得能使你自由出入宮中,卻絲毫不被我的結界覺察。”
蘇幕緩緩收起手中紙傘,宛如閒庭信步一般,走到她身前。
他深深的端詳著眼前之人,濃黑的瞳仁中散發著無形的妖異,好似要將眼前之人吞噬入腹,吃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