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東西,以及還有些小事務,要過幾日才啟程。
幾件事加起來,太史闌便覺得有些奇怪。眼看容楚每日匆匆來去,回來時眉宇有疲倦之色,連周八等人也不見蹤影,越發覺得他們似乎有事情瞞著他,幾次直接詢問,容楚又岔了開去。
這日晚間,容楚回來得越發遲,脫了衣衫匆匆去洗浴,太史闌無意中看見他衣衫袖口一抹紅痕,隨手拿起來看,發現卻是一抹胭脂。而且整件衣服也籠罩著一股女子香氣。
太史闌怔了怔,心中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容楚洗澡回來,在她身邊躺下,很自然地攬她入懷,太史闌靠著他臂膀,明明他一身清爽,氣息好聞,她卻總覺得鼻端似乎還縈繞著那股女子脂粉氣息,忍不住便問:“今日去了哪裡?可有什麼好玩的?”
容楚似乎有點疲倦,一手閒閒地捏她耳垂,動作舒緩,眼眸半開半閉,似乎已經快要睡著,有點口齒不清地回答她:“也沒去哪裡,去書市逛了逛。”
“難怪染了這一身書香。”她道。
他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即綿長地“嗯”了一聲。
這一聲“嗯”得太史闌有些氣躁,挑起眉頭坐起身欲待揪住他審問,卻見這傢伙早已合上長睫,沉沉睡去,睡著了眉頭還微微皺著,似乎在為什麼事盤算疑難。太史闌瞧著他微有些疲憊的眉宇,心中一軟,欲待去捏他臉頰的手,落在他鬢邊,輕輕替他理了理有些水溼的長髮,又將被枕頭壓住的頭髮掬起,理順放到榻下,以免溼頭髮挨枕,第二天起來他頭痛。
雖然她賢惠地做了這些,但正因為太過賢惠,心中鬱悶未解,想了想抽出自己被子,裹了個被窩筒,背對他睡去。
不過到了早上她醒來,發現被窩筒還是隻有一個,身側有人睡過的淺淺的凹坑,容楚卻已經起床出去了。她叫過蘇亞來問,蘇亞說容楚起床,和少爺小姐玩了一陣後就直接出門了,連早飯都沒吃。
太史闌在屋內坐了一會,和叮叮噹噹說了陣話,她問女兒:“想不想出去逛逛?”
叮叮咧嘴一笑,咿咿呀呀,自從她學會笑,她就經常笑,對什麼都皆大歡喜的態度。
“你同意了?那就去逛逛。”太史闌放下女兒,“當然,不帶你。”
身後小丫頭哭了起來,太史闌也不理,出門吩咐蘇亞,“備車,靜海府聽說最近有幾起難決案件,我去瞧瞧。”
蘇亞微有些奇怪。這樣的情況太史闌可以喚靜海府尹來府詢問,以她的身體現在還不適宜出門,但太史闌的話向來就是命令,蘇亞立即去安排。
太史闌帶著火虎出門,經過那一片燈紅酒綠的三流妓院小倌館的時候,她微微出神,想起躲藏妓院那一日一夜,那淡薄的粥,冰冷的床,盲人少年溫暖的笑臉。
幾家小倌館正在下門牌,館主們哭喪著臉,一群濃妝豔抹的小倌,抱著包袱茫然地站在門口,神色或喜或憂。
靜海的小倌館,前幾日她已經下令取締。
當初的承諾,她一直記得,並且也已經下文靜海府,讓他們查盲人少年的身世。如果盲人少年真的出身官宦世家,是發配入妓籍的犯官之後,他進入妓籍的時候,靜海府會有記錄。
之後,她會給朝廷上書,要求取消犯官家屬淪入妓籍的處罰。
這是她能給那孩子的所有報答,但望他去得安寧,來生靜好溫暖,天地光明。
她相信,會的。
取締小倌倌,必然會有一大批小倌“失業”,這些人墮入風塵已久,並無謀生之能,如果強硬將他們趕出,最終結局只怕也是流浪而死。太史闌自然不會好心辦壞事,早已責成靜海府,先安置這些可憐人,再根據各自的情況,儘量安排他們的生路。
街上的小倌館一家家關門,眾人議論著總督大人以往從來不管這些妓戶,如今怎麼忽然強硬地迅速關閉了所有倌館,卻又留下了妓院。言語頗多猜測。
太史闌的低調車馬駛過,聽著那些議論,她神情平靜,眉宇間有淡淡緬懷。她想他們永不會知道,那個最卑微最沉默的少年,所做的一切。
一人善果,遍地開花,這也是她為盲人少年所積的功德。
一群小倌收起了惆悵的神態,歡喜地抱著包袱上了官府安排的馬車,他們終究是高興的,因為小倌館不同妓院,遇見的變態更多,也更容易受傷,做上幾年就殘疾重病的人很多,如今總算得了去處,好歹不至於整日擔心被虐待而亡。
太史闌也看見幾個還年輕,似乎入行不久的少年,沒有去官府的安置所,直接步行往城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