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捷報來了!”
孫公公憂心忡忡地抱著他的腰,心想陛下莫不是失心瘋了?好容易把陛下送回床上,孫公公回到自己屋子,悄悄點了三柱香,誠心誠意祈禱上天,讓靜海總督的好訊息,準時快點來吧!
等孫公公敬完香,回到殿中伺候時,發現陛下又不在床上,他大驚找出去,在高高的門檻上看見那個小小的背影。那孩子坐在門檻上,仰頭看著月亮,軟白的寢衣微微飄動,背影孤獨,姿態祈盼。
孫公公的眼圈,頓時紅了。
他沒有過去打擾,天亮時把累極睡熟的皇帝抱回床上,用厚厚的被子把皇帝冰冷的小身子裹緊,老太監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今早不會叫醒陛下,到時候直接告訴三公,陛下病了,不上朝,好歹把這一天混過去,這三天之約也就不存在了,陛下也就不用這樣苦著了。
不過事情沒按他的安排走,景泰藍還是準時醒了。
他睜開眼睛,呆呆望著飛龍舞鳳的穹頂半天,決然起床。
醒來那一瞬間,他有點恨自己養成的生物鐘,恨自己身體最近調養得不錯,為什麼不睡過頭呢?為什麼不感冒呢?生病吧,生病就好了,就可以躲過那些煩心事,不看那些討厭的嘴臉,不受康王嘲笑逼迫,不被迫下旨查辦麻麻,和麻麻在夢裡好好地抱妹妹玩了。
可是……他嘆了口氣。
“你是男人,是皇帝,是天下的主人。這是老天虧待了你,給你安排了這麼杯具的命運。但人生而為人的最大樂趣或者說意義所在,就是抗爭,和命運抗爭,和不公抗爭,和所有你所不願面對的事情抗爭。如果你不能退,那你就進,前面是山撞過去,前面是海游過去,你有可能遇見山怪,也有可能遇見美人魚,可是你不去怎麼知道?相信我,別放棄。”
“相信麻麻,別放棄。”景泰藍咕噥著,自己起來穿衣服,“男人的責任。”
他坐在金殿上的時候,黑眼圈和熊貓似的,雖然給自己打了氣,勇敢地來上朝,但當他看見康王臉上再也掩不住的笑的時候,還是很想蹦起來,噴他一臉。
朝會上,康王幾次想提起太史闌的事情,都被景泰藍,或者三公容楚給岔了開去,但無論怎麼岔,朝會終究要結束的,在結束之前,這件事終究要提起的。
康王一開始還試圖插話,後來乾脆不插了,乾脆笑吟吟地等著——總是要提起的,訊息反正沒來,也不可能這麼快來,急什麼。現在多看幾眼那幾人的心虛焦灼,多瞧瞧他們東拉西扯的模樣,不也很有意思?
終於,所有事都談完了,整座大殿,忽然就靜了下來。
景泰藍吸一口氣,“退……”
“陛下。”康王的聲音及時響起,“您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事兒?”
景泰藍又吸一口氣,小臉難看地盯著康王,康王絲毫不懼地迎上去,“陛下金口玉言,微臣不敢忘記,不敢不提醒陛下,三日之約,似乎已經到了。”
他轉身,四顧殿中,笑道:“諸位,有誰接到太史總督的好訊息了嗎?或者,有誰聽說了靜海任何捷報?”
四面靜寂,有人細聲道:“自然是沒有的。陛下,靜海關乎我南齊安危,一旦東堂下靜海,快馬行進,三日之內便可接近麗京地域!此事……必須有所決議,若再耽擱,影響的便是我南齊國運,百姓民生……”
眾臣紛紛附議,不乏三公派系的正直大臣。
無論如何,社稷為重。無論太史闌之前建立多少功勳,最起碼現在,靜海在她手中危殆,她本人還毫不露面是事實,換成別的大臣,這樣的罪早已鎖拿進京。
這種情形,即使三公和容楚,在毫無憑據的情形下,也無法為太史闌開罪,最起碼,調查都是要調查的。
景泰藍將最後一絲希冀的目光投向容楚。
容楚對他輕輕搖了搖頭。他眼下也掛著青黑的大眼圈,很明顯最近也沒睡好。
景泰藍失望的垂下眼,又看見容楚對他點點頭。
他一怔,隨即明白了容楚的意思,竟然是要他同意康王的要求了。
容楚確實是這個意思,此刻情勢,已經不能強硬地保下太史闌,既然如此,那就先順應朝臣之意,先罷了太史闌吧。他相信太史闌必然有難言之隱,到時候他自有辦法給她脫罪。從內心深處,他還寧願太史闌能借此機會甩掉她揹負的責任,從此安穩地和他在一起。
說到底,景泰藍也不是沒想過這麼做,只不過他如此深愛太史闌,根本不願她受任何挫折,更不願處罰她的旨意,從自己口中發出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