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著,幾口就喝乾一碗,隨即伸出舌頭舔碗邊,一圈又一圈,轉得靈動飛快,碗邊一點淋漓的糊糊,被舌頭擦得乾乾淨淨。
景泰藍看呆了。
“弟弟,吃呀……”小映拿著一個小木碗,碗裡只有一點糊糊,笑眯眯地催景泰藍。
景泰藍呆滯地喝了一口糊糊,小臉立即皺成包子。發呆半天,又試探著咬了一口蘿蔔乾,一股詭異的鹹苦的味道瞬間瀰漫在口腔裡,他眼神發直,“呸”一聲趕緊吐出來。
吐完就知道壞了,趕緊看太史闌,太史闌手指點點碗,“你發現沒有,除了你和我,別人都沒有蘿蔔乾。”
景泰藍探頭望望,發現還真沒有,烏黑的大眼睛裡滿是困惑不解,“是因為難吃,所以別人都不吃嗎?”他撅起嘴,開始跺腳,“討厭!討厭!”
“弟弟不喜歡吃,那給我吧。”小映急忙笑著,夾過那蘿蔔乾,小心翼翼地塞到兩眼放光的弟弟嘴裡,那孩子立即飛快地嚼著,滿臉幸福。
景泰藍又傻了。
“這是他們的好吃食,明白?”太史闌淡淡道,“你浪費了人家的好吃食,拿自己的來賠。”
村長正在此時送來些肉乾饅頭,還有些自家蒸的糕點,景泰藍垂著頭,細聲細氣地道:“我不吃,姐姐吃。”
瓜老三家的孩子們歡呼著湧上去,小映卻在詢問太史闌可不可以吃,並得到肯定答覆之後,先拿了兩個饅頭給她父母,然後取了一塊糕,坐到勾著腦袋的景泰藍身邊。
“弟弟……吃糕……”
“姐姐不怪我嗎……”
“你沒有錯呀,其實蘿蔔乾真的不好吃……呵呵,不過吃下去比較飽肚子。”
“我只是……我只是覺得黑黑的……好可怕……”
“黑黑的……什麼是黑的?”
“啊……”
“弟弟,我看不見,你告訴我,什麼是黑的?村長說,看不見就是黑的,就是那種顏色……可我聽說還有白的,黃的,綠的……”
“對的,我穿的就是綠的,帶著黃色的邊,很好看……你為什麼看不見?”
“我沒有看見過呀,有些人生來就是這樣的。”
“看不見是什麼樣子?”
“就是沒有樣子……所有東西都沒有樣子……爹爹、娘、弟弟、妹妹……都沒有樣子……”
“你哭了嗎……”
“沒有……其實沒什麼的弟弟,我看不到,可我摸得到,嗯,綠色的衣服,黃色的邊,你的臉一定是白的,很好看……”
“那你多摸摸……”
“嗯……”
太史闌忽然快步走了出去。
屋外的雨暫時停了,空氣很清新,她仰頭吸一口氣,深深。
“村長。”她對過來的村長道,“麻煩你集中村民,我有話要說,是北嚴官府的命令。”
村長敲了鍾,很快村民便聚了來,大多數衣衫襤褸,此處雖然遍地水田,但大多村民是佃戶,且北嚴是軍城,還多一份軍費稅,百姓一年到頭苦出來的糧食和銅錢,大多交了稅,難得溫飽。
“沂河壩要垮了。”太史闌開門見山,“大家趕緊往山上撤。”
百姓們愣了愣,隨即炸開了鍋。
“怎麼可能!”
“不行呀,我這一季的水稻剛下種!”
“雨都不下了,垮啥垮。”
“前幾天河伯所不是剛來看過水位麼,說沒事兒的,怎麼一轉眼又變了?”
“看啥水位啊,測位竿早被拔回家砍燒了。”
“這女娃娃是官府的人?官府什麼時候有女人了?莫不是騙人的吧?”
“嗯嗯,騙人,走,走。”
一群百姓,自說自話揮揮手,也便走了。
一上午跑了三個處於下游的村,幾乎都是這樣。半下午的時候,蘇亞氣喘吁吁地回來了,帶來了火虎的判斷,“三田、明安、近水圍、仙庵、仰義五村之外的堤壩,必潰。八百橋、六都、興隆臺可能有險,建議往高處遷移,馮家棚子以西的村莊可以不動。”
八個村莊都必須遷移,涉及人口數千人。
“哪個村最大?”
“明安。”
“去明安。”太史闌轉身回到瓜老三家,對小映道,“小映,沂河壩要垮了,今天你無論如何,要把你的家人給轉移到高處,離你們最近的楊家坪地勢高,就去那裡。”
小映怔怔地張開嘴,想了一會兒,默不作聲開始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