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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從鹹福宮離開，就直奔了南三所。這離著南三所還要走好些時候，卻在御花園那邊瞧了一場戲。幾個太監與宮女，在這時候灑掃起來。按規矩，正經灑掃時當是卯時，且也該是各人幹各人的。可他們，倒像是聚在一起聊閒天，那拿在手裡的掃帚，還盡往一處去的。皇后也就隔著遮陰的樹聽了幾句。
拿著掃帚不做工，且杵在一旁的公公，他是這些奴才裡個子最矮的。只見撣了撣袖子上的灰塵，瞅著其他人道，“快些掃了！早早交了差事，你們就是想回去耍錢，我都不帶睜眼的。哪兒有那麼多話，當心扯了舌頭。”大約他是來監視這些做工細緻不細緻的，只是不大滿意奴才們還有閒心說閒話。
個子最高的奴才像是心裡有氣兒，只將掃帚一杵地，便啐道，“昨兒吩咐的，明明是卯時也掃過了。這會兒卻又把我們拽出來。便是大皇子月底要過生辰，也沒有說今兒個掃了，就能一塵不染干淨到二十九的。又不是大羅神仙，他們搶著討好上面，也不該拿底下人做筏子又瞎折騰的。還要怎麼掃？”
這公公一通說，卻引得邊上圓臉的小宮女頻頻拉扯他的袖子。“快別說了！當心叫人聽了去。”宮女又忙著給那公公賠不是，處處賠著小心。“都是奴才們不會做事，公公您瞧下，這會兒可行了？”她倒是沒忘記塞給監工的人一個荷包。要說這會兒，他們掃不掃的，御花園那片地方都是很乾淨的。
個子最矮的公公卻不接遞來的荷包，只低頭瞅瞅這地。“要是不耐煩做，去敬事房回話就行了。要是敬事房的人說你們做的好了，自然就不用在這耗費工夫。”他看看圓臉的小宮女，卻哼笑了一聲，“都是奴才，我也不為難你們。可這是上面交代的差事，我也沒辦法。你想做好人，我倒是也想呢。”
臉略白淨一些的公公，倒是嘆了氣，只勸個高的人，“你還沒聽說呢，為著大皇子的生辰，皇上上個月就吩咐造辦處那邊了。連總管內務府大臣就都親自去造辦處給盯著事情，宮裡上上下下，誰敢不當回事？這還是公公寬宏大量，才不與你計較。真要放肆下去，你連命也不要嗎？快掃起來就是了。”
圓臉的宮女見孝敬被拒了，臉沒紅，人也沒惱。反而是規規矩矩對著拒她的人屈了膝，“是奴才不會說話，還請您老多教教才是。”她這一說，不單荷包沒收回去，反而是又添了一個。兩個荷包，都在手心上放著，就呈給那人瞧。“奴才們一定把御花園這邊的差事做好，定不叫您被上面責問才是。”
有點小權的太監，這才笑眯了眼睛，拿了荷包。他斜睨了一眼方才與他叫板的公公，又點了點這小宮女。“這才是懂事兒的。也罷，我瞧著，也就再有兩刻工夫，你們就可以回去了。散開點吧，萬一有什麼人要從這兒過呢。”他心裡也不知今兒來這遭是為了什麼，但敬事房的事，那他也不敢不來。
圓臉小宮女一直朝著自己使眼色，方才還刺頭似的的那個公公也就忍下了。忍是忍，手上的活不停，但是嘴卻也沒閒著。“前幾天還有人說皇上中秋時在外搭的戲臺子奢靡，傳中秋的善事是奔著斂財去的。好嘛，這會兒又盯著造辦處給大皇子操心生辰。皇上窮？我看吶，真窮的還是咱們這些奴才和外頭的百姓。”
他心裡不平說這些話，一旁的奴才們也都聽見了，可誰也沒有接茬。反而是個矮的太監應了他的話，“你倒是可以再大聲些，御花園離著坤寧宮近，說不準皇后娘娘還在坤寧宮牆後頭。”他不屑著瞥了那奴才一眼，“巴罕大人有王爺撐腰，卻也不敢不把大皇子生辰當回事兒。咱們奴才有什麼資格的？”
馮嬤嬤陪著皇后靜靜聽著，想出去教訓那奴才，可皇后卻把嬤嬤攔住了。皇后沒有要去教訓奴才的意思，反而是對嬤嬤小聲耳語了幾句。在嬤嬤頷首後，皇后便帶著嬤嬤繞道去了隆福門，再從坤寧宮的景福門走，繞遠去南三所。敬事房派下的差事反常，當差的人也更是沒有規矩，可她還是暫壓下。
本以為今兒就這一場熱鬧，可誰知，箭亭附近，倒是也聚集了一撥奴才。同是敬事房的差事，這邊監工的奴才，倒是一個瘦小的公公。他比起御花園那位，可不好說話多了。“想嚼舌頭，可以。說一句，回頭去敬事房自己領罰。我也不稀罕陪著你們在這乾等，又不是金餑餑。說皇子，你們也配嗎？”
惹怒他的是個胖公公，也不知是不是天下瘦子和胖子如同水火。打瘦太監一到這邊，就瞧著那個胖子哪哪都不順眼。可平心而論，今兒來當差的奴才們，偏偏他還是認真灑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