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筠道:我是奉召進京述職的,來了五天,卻尚未蒙皇上召見。”賀知章面有詫色,道:“皇上極少顧問政事,卻怎的會突然召你進京述職?”沉吟半晌,忽地說道:“你可見過楊國忠沒有?”吳筠道:“沒有。”賀知章道:“你趕快各辦一份名貴的禮物送他。”崔宗之笑道:“若是急切之間備辦不來禮物,送金子更妙。我們這位寶貝相爺一見了黃澄澄的金子,就容易說話了。”
吳筠大笑道:“我為官數載,兩袖清風,那來的金子?再說,我若有錢,自己不買酒吃麼?為什麼要送禮給楊國忠?”
賀知章道:“司馬有所不知,自楊國忠專權之後,賣官晉爵,無所不為,州郡長官,若不是他的人,便陸續撤換。依我看來,召你入京述職,只怕是他的主意。他正在等著你送禮呢,誰知你卻這樣不懂人情世故。”笑了一笑,繼續道:“要是你宦囊不便,咱們幾位酒友給你湊一些如何?他大約因為你政聲頗好!所以遲遲不敢換你,只是召你述職,想等你找上門來。你稍為給他一點好處,賣他一點面子,大約也就可以無事了。”
吳筠憤然說道:“小弟寧可丟了這項烏紗,也決不巴結權貴,送禮之事,再也休提。”
賀知章道:“吳兄廉潔自持,當然是好,可是你就不想想,要是湖州司馬,換了一個貪鄙之人,豈不是苦了湖州百姓?我們不是勸你巴給揚國忠,而是想為湖州留一個好官。唉,現在天下的好官太少了,能留得一個就是一個。”
崔宗之道:“要是吳兄不肯送禮,還有一法,可以找李僕射給你講講情。他也是咱們酒友之一,杜甫‘飲中八仙歌’所說的那位‘左相日興費萬錢,飲如長鯨吸百川,楊杯樂聖避稱賢。’就是說他。李僕射雖然豪奢,人卻還是正直的。”
吳筠嘆口氣道:“賀老大人勸我以湖州百姓為重。此心可感,只是如此官場,實在已令我心灰意冷,再說,縱使花錢打點,我卻不是個同流合汙之人,這個官又能做到幾時?諸兄盛情心領,這項烏紗,能不能保,聽天由命吧。”
賀知章等還想再勸,忽聽得樓梯聲響,跑堂的彎腰曲背,道:“伺候令狐大人,令狐都尉,今天你老來得遲了。”
吳筠問道:“什麼官兒,這樣威風。”賀知章笑道:“大約是羽林軍(即徹林軍)的軍官專職護衛聖上的,你別瞧他們的品級不及咱們,可比咱們闊氣得多呢。這班侍衛老爺多是這家酒樓的常客,堂倌當然要巴結他們。”一個官兒道:“官中的都尉來了。不知是不是皇上要召李學士入宮?”
說話之間,只見三個軍官走上樓來,當前的一個穿著羽林軍的服飾。十分神氣,後面兩個軍官,身披駝絨軍裝,腰圍金帶,腳踏蠻靴(一種長統的馬靴),看這裝束,便知是邊軍的高階將領。
那羽林軍軍官道:“我給你們帶來兩位貴客,這位是田將軍,這位是薛將軍,快給我們找一副雅座。”堂倌連連的應諾。還忙去收拾一副臨窗的座頭。
跟在令孤都尉後面那個身體有點發胖的軍官,用眼光一瞥,見李白伏在桌上呼呼嚕嚕的打鼾,鞋子帽子都給扔在一邊,遠遠就聞得到他那股酒氣,還有一個張旭,鬚子上墨汁淋漓,兀自在那裡手舞足蹈,要和別人斗酒,那軍官皺起眉頭,道:“人家都說這是長安最有名氣的一家酒樓,卻怎麼容得這些窮酸在這裡撒野。”令狐都尉不待他的話說完,急忙拉著了他,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打瞌睡的那個人正是皇上所寵愛的李青篷車學士。”那個軍官嚇了一跳,連忙禁聲,臉色尷尬之極,偷偷的朝李白張旭那兩張桌子望去,見那些人鬧酒的鬧酒,談天的談天,似乎並沒有聽到他的話,這才放心。
這時段珪璋已回到了他原來的座頭。鐵摩勒低聲說道:“這兩人就是安祿山手下的田承嗣和薛嵩。”段珪璋道:“沉住了氣,不可鬧出來。”
酒樓上有三張桌子,坐著的都是宮中的侍衛和羽林軍軍官,見了令狐都尉,紛紛起來招呼,那令狐都尉哈哈關道:“我給你們介紹兩位好朋友,平盧軍的田將軍和薛將軍,他們兩位是安節度使的左右手。”在各路節度使中安祿山兵權最大,又是楊貴妃的乾兒子,那些恃衛們和軍官們對田薛二人紛紛趨奉。
段珪璋聽他們的言語,知道那個令狐都尉名叫今狐達,在這群軍官中似乎職位最高,那些人對他都很恭敬。他們則是護送安祿山人宮的,安祿山給楊貴妃留下了,要他們到晚上才去接他。
段珪璋心想:“這酒樓正對著明鳳門,我今晚再來,在此守候,等這兩傢伙接安祿山回去之時,我暗地裡跟蹤他們。”鐵摩勒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