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我不知道。”林軒簡單地回答。
“嘉斡上師認為你知道,所以你一定知道。”多吉措姆說。
林軒微笑:“那麼,帶我去見上師可以嗎?”
多吉措姆搖頭:“不,還不到時候,我在等他的召喚。”
林軒沒有多問,默默地站著,等待多吉措姆的下文。這是他在做人上的最大優點,多聽、多看、多思而儘量不要問那些毫無營養的問題。
“那小女孩在看經卷。”多吉措姆換了個話題。
林軒點點頭,知道他說的是來歷奇特的格桑。
“我曾自以為對於藏傳佛教門中的所有典籍、要義、宗旨有所頓悟,對各教宗的經文廣泛涉獵,總能解答別人的疑問。現在,我一下子推翻了自己從前的想法,在那小女孩面前,察覺自己的悟性實在是糟糕之極。我明明知道她看懂了那經卷,卻不知道她究竟看懂了什麼,也無法跟她交流。那經卷是本寺的立足根本,從我記事以來,沒有人能看懂它——我不知道這究竟是壞事還是好事,你以為呢?”多吉措姆問。
“我不知道。”林軒坦然承認,“但我知道世間萬事都是有序地向前發展,四季更替,日夜互換,蘊含著無窮無盡的奧秘。我們不該執迷不悟於一人、一事、一物,而應該總是向前看,用辯證的眼光來看問題。如果總覺得自己看不透、解不開,那麼就一定會事事看不透、件件解不開,最終導致走火入魔、氣血逆行、思維大亂、腦力枯竭而亡。”
作為一名醫生,林軒看過大量這方面的病例,深知人的思維是有極限的,正如一臺汽車發動機是有轉速極限那樣。超速運轉,只會因過度發熱而車毀人亡。很多精神病、抑鬱症、妄想症患者正是如此,只懂得讓思維盡情馳騁,如脫韁野馬一般,卻不懂得適可而止,最終自己殺死了自己。
“答疑,解惑,是一名掘藏師與生俱來的使命,所以我不能停止思索。”多吉措姆搖頭,並不認同林軒的觀點。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林軒微笑著,用一句漢語中的古語作答。
多吉措姆凝視林軒,忽然苦笑:“我知道,中國漢語古書中有很多深奧的道理,哪怕只懂幾句,就能受用終身。可是,我又常想,自己連藏傳佛教中的奧義都思索不清,還有什麼餘力與資格研習漢語文化呢?”
林軒從來不想用大道理教育別人,但他見多吉措姆困於思維陷阱而無法自拔,忍不住提醒:“大師,中國古人說‘朝聞道、夕死可矣’,就是說一個人不在於懂多少,更不在於什麼時候覺悟,只要他能夠覺悟,即使是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天醒來,也是一位值得尊重的智者。藏傳佛教之中,為什麼有的大師能夠在修行的極限之日‘肉身虹化’?就是因為他們已經在生命結束的剎那間做到了真正的頓悟——那是思想的深度頓悟,而不是語言上的表面頓悟……”
藏傳佛教高僧的“虹化”亦是“西藏十大未解之謎”之一,有據可查的例子至少過百,口口相傳的例子則多不勝數。
林軒所說的,是自己對“虹化”的理解,因為他的確費了很大力氣探究過,“虹化”與“肉身成佛”、“坐化”、“遺蛻成仙”等等有許多相通之處,都是修煉到極致後的自然進階反應。
多吉措姆雙手抱著頭,如一隻把頭插進沙地裡去的鴕鳥一般,喉嚨裡不停發出痛苦的*聲。
林軒長嘆,本來佛教中的修行是讓人變得聰慧並快樂的一種方法,像多吉措姆這樣,因修行困頓而痛不欲生,其實已經違背了“修行”的真正目的。
“呼”的一聲,林軒面前的地上忽然起了一陣勢頭很急的旋風,捲起一大堆落葉,飛起五六米高,然後再紛紛揚揚地拋撒下來。
同樣的事,連續重複了三次,枯葉撒了兩人滿頭滿臉。
“上師召喚咱們了。”多吉措姆說。
他頭前帶路,引領著林軒,沿一條小道傾斜向下,曲折行進了百十米,在一大片瑪尼石壘成的石陣前面止步。
“就是這裡,但瑪尼石陣勢相當複雜,我們無法進去,一進去就會被困住。”他說。
組成石陣的瑪尼石大小不等,最大的如磨盤,最小的如算盤珠,總共堆成了近百個瑪尼堆,高的近三米,矮的只及林軒的腰帶。
瑪尼石是藏族的傳統民間藝術,上面刻有六字真言、慧眼、神佛造像或者是各種吉祥圖案,是藏民們祛邪求福的寄託物之一。瑪尼石可組成為瑪尼堆或瑪尼牆,在藏區各地的山間、路口、湖邊、江畔,幾乎都可以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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