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血汙的白髮,折斷了頭頸的馬匹嘴裡吐出的白沫,每個人驚恐彷徨的神色。使我夜夜不能安睡。
宋舟暴卒,華鑑容親自調查,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可循。他的死引起人心的騷動。表面上,大家都說是“將軍年老,失手墜馬”,實際上幾乎沒有人以為是意外。我苦於找不出兇手,華鑑容則心力交瘁。
在宋舟的葬禮之後,王琪求見我。夏天正值暴雨,他的官服也為雨水打溼。
我告訴他:“阿父可知道某一種說法?”
王琪說:“知道。老臣為此而來。”的
我革新僅僅半年,先是太師病故,而後宋舟橫死。迷信的人說,那是因為我改變祖宗之法,遭到了天遣。這是太平書閣的奏報上寫的清清楚楚的。我想,一個人能夠掩耳盜鈴,永遠矇在鼓裡,倒算得上一件好事。可惜,我不可以。
王琪一字一句說:“臣一直以為,短刀鋒利,但留給他人攻擊的破綻也因為它的快速而增多了。長矛,雖然慢了些,如果使用的有分寸,同樣可以致命。掌握全域性,顯示仁德,不在於殺戮變革,而在於潛移默化。”
雷鳴電閃,他的臉恍白而寧靜。我頹然的坐在龍椅上說:“朕也明白了這個道理。可宋老將軍無法復生,朕如同少了一隻手一樣。只有阿父你和太尉可倚靠了。”
王琪沉默很久,才從容的說:“太尉早就揚名,富貴無比。宋將軍死後,年少如他,一人手握軍權。陛下覺得妥當嗎?”
我端詳他貴族氣的面容,他的表情很是誠懇。忽然讓我想起王覽來。我嘆氣:“世界上的事情,如果瞻前顧後,心存懷疑。沒有一樣可以說妥當。太尉此人,顯貴到這個地步,似乎已經不需要圖謀什麼了吧?朕對他——還有幾分把握。阿父不必多心。”的
王琪說:“臣等年老。將來,太子要靠太尉這樣的後進領袖輔助。如果讓他承擔惡名,恐怕有朝一日,陛下也會替他為難。”
我搖搖手,坦白的對他說:“阿父說的不錯。可如今朝廷青黃不接,只有太尉與阿父兩根樑柱。將來朕會培養出一批年輕人。要說惡名,我好像記得,孔子當年也當過魯國的司法長官啊。難道他不是一個仁愛之人?”
他沉鬱嘆息,告退了。
此後我召見了張石峻。他面如黑鐵,說話沙啞:“陛下,臣願意去揚州。只是軍政分離,太尉的親信——揚州將軍龐顥,與臣素來不和。”
我婉轉笑道:“你與他為什麼不和?是因為他妻妾成群,喜好狂飲。與你的節操不同?”
他說:“是。臣一生清寒,不願與此等人為伍。”
我語重心長的說:“龐顥是個將才,真英雄情懷浪漫也是平常。雖然你不喜歡他,他在太尉面前只說你的好處,贊你是個忠貞的大臣。你們生活不同,赤子之心卻一樣。昔日有將相和的美談,今天朕希望你們可以攜手理事。揚州是朕的糧倉,也是首都的襟帶。所以我需要你們倆一起來衛護。”
他長跪:“是。臣當盡力而為。”
大雨過後,宮廷的庭院裡到處鋪著落花。我信步走到太液池,雨點還是順著嫩綠的圓荷滾動。我佇立半晌,看著那朵朵荷花,陷於凋零,憔悴。花不語,水空流,年年我為此花愁。我發現,可以鍾愛一個人是很幸福的。可對於我,那種青春時代的純粹愛情,全然的依戀,滿心的歡喜,都隨王覽而去,永遠不會回來了。
回到東宮,心裡還是煩悶。為了降溫,他們在室內放置了幾個瑪瑙缸,裡面盛滿寒冰。我隨手取了一小塊冰塊,貼到臉上。涼絲絲的,心情倒有點開解下來。
夕陽晚照,趙靜之意外來了。
我每見到他,只覺得俗事皆可拋卻。他的分明的俊挺眉目,在梨花樹下,顯得高曠優雅。
“你從來不主動求見我的。”我微笑著說。
“嗯。但我今天很想見到你,就來了。有的話要及時說。如果我有一天離開,卻沒有能說出來,難免會遺憾。”
我凝神聽他說。
他笑了笑,說道:“我想你這幾天的心情可能不大好。實際上為人,順境不過十之一二,逆境也不過十之二三。這都不是很主要的。重要的是你不服輸。”
“我沒有服輸,靜之。但是,我卻感到累。”我指了指心口:“這兒,很累。”
他注視著我,長巾薄衫似乎化入溶溶月光。我又見到他的笑渦。
“你所遇到的事情,還不算最嚴酷的。因為你的身邊有人在竭盡全力的幫助你。我從小遭遇極薄,常是孤立無援。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