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後知後覺發現了,不僅她自己和丁大娘關係更僵,更影響丁家母子情分。細細思索,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過如今想來,這個丁舉文人還不錯。
徐奶奶臉上掛著慈祥的笑意:“去吧去吧,你這丫頭忒心善,人家也是好意呀。知道你心思多,也不攔你了,今日地裡我照看。”
“謝謝奶奶,把東數第一畝天麻澆些水就成,其餘不用理會,”阿醜欣喜不已,雖然知道奶奶向來順她的主意,又轉向佟寧信,“你和我同去吧!”
來到丁家門口,阿醜停住腳步:“你先去看看丁大娘在不在家,什麼時候回來!”
佟寧信一臉傻愣,不解其意:“這是為啥?”
“我懶得和她打照面唄,這都不懂?碰上又是一場大鬧天宮,”阿醜邊說邊撇嘴,最後一句聲音漸漸消下去,“聽她撒潑是要有佛祖級別定力的……”想罷又覺得好笑,說得丁大娘跟孫猴子似的。
佟寧信拍拍腦袋,恍然大悟一般:“哦,原來你是不想見丁大娘呀,別說你,俺也常躲她,嘿嘿!”說著一溜煙跑進去刺探軍情了。
阿醜恨鐵不成鋼般搖頭:傻傻的大男孩!
不一會兒,佟寧信蹦達出來:“阿醜,今個丁大娘趕集去了,太陽落山才回呢!”微黑透紅的臉上掩不住喜悅。
阿醜大鬆一口氣:不在就好!於是隨佟寧信欣然進去。
走進丁舉文的屋子,只見他半躺在床上,手中捧著一本書在看,較佟寧信白皙些許的臉上,五官端正明朗,神色沉靜認真。
阿醜走到他附近,提著籃子開了口:“丁大哥,我——”
未及說完,丁舉文便出聲打斷:“阿醜姑娘,你若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丁舉文,看不起又何必登門。”語氣不容置喙,連頭也沒有從書中抬一下。
阿醜聞言一僵,心中卻極不舒服:她承認,丁舉文的手段和語言不可謂不高明,無論對佟寧信還是對她。這種人,很顯然屬於恩怨分明、有恩必報的人。可是,她就是覺得很不舒服,也許是因為,這個不比她實際年齡大的人居然拿出一種大哥哥的威嚴作派,來逼她就範!
阿醜扭頭看看一旁怏怏的佟寧信眼中透出的無可奈何,就明白此人向來是這般行事手段,餘光掃到不遠處桌案上的筆跡,陡然起了興致,走過去一觀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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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扶搖
阿醜拿起桌案上的宣紙,是一首七言絕句。
“浩翰青雲極野曠,蕭蕭幾度慕春光。鴻鵠向遠南歸去,未若沖天振昊蒼'1'。”阿醜看著端正的字跡,不自禁念出來。
佟寧信最先驚喜出言:“阿醜,你識字?”
丁舉文微微挑眉,有些詫異地看著阿醜:女子之中,就算城裡大家閨秀,識字的也是少數;遑論她只是個十一二歲的農家姑娘。不過隨即釋然:既懂醫識藥,想必幾個字還是認得的。想罷沒有在意,仍舊繼續看書。
然而下一瞬,丁舉文卻發自內心地對阿醜高看一眼。
“浩翰青雲極野曠,‘極’,用得很好,秋高氣象,皆從此字來;蕭蕭幾度慕春光,‘慕春光’三字,乃全詩最溫暖所在,如久旱枯林中一抹綠芽;最後的轉與合,詩言志,足見逆境高飛、搏擊蒼穹之志,只是,未若扶搖振昊蒼,不是更好嗎?”
阿醜略帶沙啞的聲音對丁舉文來說猶如醍醐灌頂,他低聲輕念:“扶搖,扶搖……”隨即終於從書中抬頭,猶如看天邊指引方向的北極星一般看著阿醜,“不過兩字而已,整詩又是另一重境界,阿醜姑娘兩字之師,舉文由衷欽佩。”語氣極為誠懇。
佟寧信點頭如搗蒜:“是呀是呀,扶搖聽起來就好!”
阿醜微微嘆息:“旁人只道扶搖好,卻不知扶搖為何好。扶搖直上,乘風而起,無所憑藉,安得凌雲。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世間萬物皆如此,離不了周遭人事。若是隻懂沖天,不顧環境何如,終究過強則折。故而丁大哥,如此謝禮我不能收。有恩必報是常理,可是也要考慮當下實情,考慮其他人和事。”
佟寧信驚得目瞪口呆,不曾想,只看了一首詩,阿醜不但評出好壞優劣,還藉此謝絕了丁大哥!
丁舉文愣了,大約是沒料到阿醜的這一番說辭,半晌倏地笑出聲:“阿醜姑娘,在下對姑娘,佩服之至!”
阿醜略鬆一口氣,心道:幸好前世看的詩詞不少,才能和你掰這麼多。都說對付人要投其所好,她看丁舉文也就是個典型書生模樣,和他掰詩詞